苏晴樱瞳孔骤缩。
她的大脑因江澈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宕机了足足三秒。
欢迎?
指导工作?
那可是国家最顶级的专家组!
他们带着审判的目光,来剖析一个“医学奇迹”,来撕开一个“神棍”的画皮。
这不是工作指导。
这是科学法庭的开庭传票。
然而,江澈的眼神里看不到半分玩笑。
那份平静,纯粹得可怕。
天倾之祸,在他眼中,竟真如檐下落雨。
苏晴樱的嘴唇翕动,所有质问、担忧、恐惧,在触及他目光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抚平。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是。”
这一个字,耗尽了她全部的理智,也押上了她全部的信任。
她转身,快步离去。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脆响,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
三天后。
海城第一人民医院,一间被临时征用的高级别会议室。
死寂。
空气里消毒水与高级木料混合的气味,冰冷刺鼻。
以中科院院士、国内生物医学界泰斗钱理仁为首的国家专家组,一行七人,已经落座。
七人神情肃穆,目光如炬,不带任何私人情绪。
那不是官威,而是一种纯粹由知识和权威堆积而成的智识压迫。
苏晴樱坐在江澈身侧的空位上,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从未在何为民之外的任何人身上,感受过如此沉重的气场。
门被推开。
江澈走了进来。
一身普通休闲装,步履平稳,神色自若,像是来参加一个普通的学术研讨。
他径直走到主位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钱院士,各位专家,我是江澈。”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贯入每个人耳中,瞬间攫取了所有视线。
钱理仁,一位年近七旬、精神矍铄的老者,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江澈同志,我们此行的目的,你应该很清楚。”
他的声音没有温度。
“两封匿名举报信,指控你涉嫌进行非法人体实验,并利用未知手段,达成某些……特殊目的。”
会议室的温度,凭空又降了几度。
江澈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
他将一个厚厚的文件夹,轻轻推到会议桌中央。
“我父亲前几年到今天的全部病历、检查报告、影像资料。”
他又拿出另一个文件袋。
“这是我母亲的。”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陈述着与己无关的事实。
专家组成员交换眼神,开始分头审阅。
起初,他们翻得很快。
渐渐地,纸张翻动的速度越来越慢,每个人眉头的川字越锁越深。
“奇迹……这完全是教科书级别的生命奇迹。”一位专家失声喃喃,镜片后的眼睛里写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撼。
钱理仁放下江建军的病历,目光重新锁定江澈。
“这些数据,我们看过一遍。现在,解释那颗所谓的‘真丹’。”
他加重了“真丹”二字的读音,带着科学对玄学天然的审判。
“那不是丹药。”
江澈平静地回答。
满室寂静。
“它没有名字。”江澈继续说,“如果必须给它一个定义,可以称之为‘实验性靶向营养补充剂’。”
这个冗长又专业的名词,让几位专家都愣了一下。
“我委托一家海外的生物实验室,根据一本残缺古籍的记载,结合现代分子营养学理论,合成的。”
江澈说着,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了第三份文件。
一份装帧精美的深蓝色硬壳报告。
封面用英文烫着一行小字:
“project chimera - Final Synthesis Report”
钱理仁接过报告,翻开。
下一秒,他的呼吸停顿了。
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分子结构图。
超高精度的质谱分析。
量子级别的能量跃迁模型。
一连串最前沿的理论和数据,构成了一条完美无瑕、逻辑自洽的合成路径。
从理论推演,到材料筛选,再到合成步骤,最后是临床前的安全性测试数据。
每一个环节,严谨到无可挑剔。
报告末尾,附着一份委托合同复印件。
甲方,江澈。
乙方,一家位于瑞士、在业界金字塔尖享有盛誉的顶级生物实验室。
钱理仁的手指,开始轻微地颤抖。
他看不出任何破绽。
不。
应该说,这份报告的学术水平,高到让他这位中科院院士,都感到了一丝敬畏。
里面的许多理论模型,甚至超越了他目前正在研究的领域。
“胡说!”一名年轻专家忍不住驳斥,“这种结构不可能在现有技术下稳定合成!它的熵增会瞬间导致结构崩溃!”
江澈看向他,眼神依旧平静。
“如果,它的稳定并非依赖能量键,而是源于一种更高维度的几何秩序呢?比如,将普朗克常数作为其三维展开的一个固定弦音。”
那个年轻专家瞬间卡壳。
他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澈的话,对他而言,不亚于一道天雷。
钱理仁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江澈。
“把它拿出来。”
江澈点头,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铅盒,打开。
那颗灰扑扑的“真丹”,安静地躺在天鹅绒内衬上,毫不起眼。
半小时后。
医院最顶级的p3实验室,气氛凝重到窒息。
“真丹”的微量粉末样本,正在接受最精密的分析。
屏幕上,数据流疯狂刷新。
“成分出来了!碳、氢、氧、氮、磷、硫……全部是已知元素!没有任何超纲物质!”
“原子结构……我的天!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它不是晶体,不是非晶体,它的每一个原子,都在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维持着动态的、有序的平衡!”
“无法复制!我们完全无法理解它的构成原理!这……这不是化学,这是神学!”
秦瑶的致命一击,是想用科学的审判,来毁灭江澈。
而江澈,用一种更高维度的“科学”,直接打懵了这群站在人类科学金字塔顶端的人。
……
会议室里,长久的沉默。
钱理仁院士摘下眼镜,用绒布反复擦拭。
这个动作持续了整整一分钟。
他重新戴上眼镜,看向江澈的目光,已经彻底变了。
那里面不再是审视,而是夹杂着困惑、震撼,以及一丝面对未知时的探寻。
“江澈同志,”他斟酌着词句,语气郑重到极点,“你刚才提到的,关于‘几何秩序’和‘普朗克常数弦音’的理论……”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这个猜想,困扰了我领导的一个课题组整整五年,我们始终无法突破。你……”
他想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但他问不出口。
他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嘶吼,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在猜测,而是在陈述一个他早已洞悉的事实。
江澈只是淡淡一笑。
“偶尔看到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让钱院士见笑了。”
这一笑,在苏晴樱眼里,是从容。
但在钱理仁和其他专家眼中,却为江澈镀上了一层深不可测的神秘光环。
一个能随口点破国家级科研难题的“市政务服务中心科员”?
这比那颗无法被理解的药丸,本身还要魔幻。
最终,钱理仁院士站起身。
他对着江澈,微微颔首。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在场所有人都是心头一震。
这是学术界,后辈对前辈,或是对旗鼓相当的同道,才会行使的礼节。
“经过我们专家组的初步研判,”钱理仁的声音沉稳清晰,为这场风暴做出了最终定性。
“关于江建军先生的康复案例,是一例目前科学无法解释、具有突破性意义的个案。”
“关于那份‘补充剂’,其构成原理超出现有认知,但成分分析未发现任何有害物质,也无证据表明其存在非法行为。”
他看着江澈,目光灼灼。
“国家专家组的最终结论是:建议将此案例列为最高保密等级,并……邀请江澈同志作为特别顾问,与我们展开进一步的合作研究。”
秦瑶那足以将任何人置于死地的必杀之局,被江澈四两拨千斤地化解。
他不仅毫发无损。
反而脚下,多了一块由国家最高科研权威,亲手为他铺就的、坚不可摧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