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饮”的研发步入正轨,江澈便将后续的生产与市场推广,全权交给了赵岳和苏晴樱。
这款注定要引爆市场的产品,在他们手中,会走上一条最稳健、最光明的路。
而江澈,则将目光投向了“复兴非遗”计划的第二块版图。
炼器。
与追求普适和规模的“炼丹”不同,“炼器”之道,贵在“唯一”与“匠心”。
江澈的目的,并非要造出什么神兵利器。
他要做的,是为那些濒临失传的传统手工艺,重新注入“灵魂”。
让它们在冰冷的现代社会里,再次焕发光彩。
根据孙小宝提前搜集的情报,江澈将第一个目标,锁定在清河县深山的一个古老村落。
南山村。
这个村子,以一项传承数百年的手艺闻名——南山竹编。
据说鼎盛时期,南山村的竹编制品,是直送京城的贡品,其工艺精巧,纹理华美,令人叹为观止。
然而时移世易。
机器生产的塑料制品,早已将这种耗时耗力的手工艺品,挤压得毫无生存空间。
村里的年轻人尽数外出打工,只剩几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守着这门手艺,在时光里慢慢凋零。
一个周末,江澈没有带任何人,独自驱车,来到了这个在地图上都快要消失的小山村。
村子很静,静得有些萧索。
江澈顺着村里唯一的石板路向里走,很快找到了村里手艺最好的老师傅——王守一的家。
典型的山居小院,院里堆满了处理过的竹材。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坐在竹椅上,戴着老花镜,用一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专注地编织着一个竹篮。
他的动作很慢,甚至有些迟缓。
但每一道篾条的穿插,每一次用力的按压,都带着一种千锤百炼后的韵律。
江澈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站在院门口,开启了“洞玄视界”。
视野中,王守一老人身上的“匠心之线”,呈现出一种无比纯粹、凝练的淡金色。
这是数十年如一日的专注与热爱,才能沉淀出的光芒。
然而,他手中那个即将成型的竹篮,其“秩序之线”却显得暗淡而混乱。
江澈看明白了。
老师傅的手艺,已臻化境。
但他的“心”,老了。
他的作品里,只剩下精湛的“技”,却流失了灵动的“神”。
他只是在重复,在复制记忆里的图样,却无法再创造出新的生命。
这,正是所有传统手工艺面临的共同绝境——传承有余,创新不足。
直到王守一编完最后一根收口篾,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院门口站着的陌生年轻人。
“后生,你找哪个?”老人的声音带着山里人特有的淳朴。
“老先生,我来求一件您的作品。”江澈微笑着走进院子。
王守一打量了他一眼,摆了摆手,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
“我这些都是不值钱的土玩意儿,城里人用不上。你要是想买,去镇上超市,塑料盆,又便宜又耐用。”
江澈没说话,只是走到那一堆编好的竹器前,拿起一个最普通的竹碗。
他用手指轻轻抚过碗壁细腻的纹理,缓缓开口。
“起底用‘十字纹’,均匀有力,可见基本功之扎实。”
“碗身走‘人字纹’,疏密有致,转角流畅。”
“收口用‘绞丝纹’,藏锋不露,尽显大家风范。”
王守一浑浊的眼睛里,猛地射出一道精光。
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是个懂行的!
“只是可惜了……”江澈话锋一转。
“可惜什么?”他下意识地追问,声音都有些发紧。
江澈将竹碗放下,声音里带着一丝惋惜。
“可惜,这只碗,没有‘气’。”
“它有骨,有肉,却没有魂。”
“它是一件完美的工艺品,却不是一件有生命的作品。”
王守一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句话,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他心中尘封已久的那把锁。
几十年来,他总觉得自己的手艺到了一个瓶颈,再也无法寸进。他编出的东西,越来越精巧,却也越来越……死板。
“没有……魂……”他喃喃自语,失魂落魄。
“因为您的心,被‘规矩’困住了。”江澈一语道破天机。
“您一直在遵循古法,却忘了,创造古法的人,当初并无法可循。”
“他们是在与竹子对话,是在顺应竹子的‘天性’。”
江澈从竹堆里,随手拿起一根青翠的竹材。
“老先生,您看这根竹子。”
他将竹子递到王守一面前。
“您只看到了它的长度、韧性,把它当成没有生命的‘材料’。”
“可我看到的,是它向阳而生的那股‘劲’,是它竹节间蕴藏的‘节律’,是它在风中摇曳时的那份‘潇洒’。”
“您要做的,不是用技艺去强行扭转它。”
“而是用您的心,去感受它,然后用您的手,把它本身的美,呈现出来。”
王守一呆呆地看着江澈,又低头看了看手中这根陪伴了自己一辈子的竹子,眼神里满是陌生。
江澈笑了笑,从他手中取过篾刀,又拿起一根竹材。
他没有用什么神乎其技的刀法,只是闭上眼,用手掌细细地感受着竹材的纹理和弹性。
然后,他下刀了。
动作不快,却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自然与和谐。
他不是在“破”竹,而是在“解”竹。
每一刀下去,都精准地顺应着竹子本身的纤维走向,仿佛只是帮它脱去一层外衣。
很快,一堆薄如蝉翼、宽窄均匀的篾条,就出现在王守一面前。
接下来,是编织。
江澈没有用任何复杂的纹样,只用最简单的平纹。
但他的手指,仿佛在与那些篾条共舞。
时而用力,时而放松,完全根据篾条自身的弹性和张力,来决定穿插的松紧。
一个时辰后。
一个造型极其简约,甚至有些“朴拙”的竹杯,出现在了王守一的眼前。
它没有华丽的纹饰,没有精巧的结构。
但是,当王守一将它捧在手中的那一刻,他却感觉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生命力!
那竹杯仿佛还在呼吸。
杯身上那天然的竹纹,构成了一副浑然天成的山水画。
整个器物,透着一股空灵、潇洒、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禅意。
“这……这……”王守一的手剧烈地颤抖着,眼中涌出狂喜的泪水。
“活的!这才是‘活’的!”
“这才是我们南山竹编,真正的‘魂’啊!”
他“扑通”一声,就要给江澈跪下。
江澈连忙扶住他:“老先生,使不得。我只是帮您,打开了一扇窗。”
他将那只竹杯递给王守一,认真地说道:“这门手艺,不能断在您这一代。我希望,您能把这份‘与物对话’的心,传承下去。”
“我会联系市里的文旅部门,成立一个‘南山竹编文化传承合作社’,为您提供资金和销售渠道。您要做的,就是把这门真正的‘活’手艺,教给村里还愿意学的年轻人。”
王守一老泪纵横,握着那个竹杯,对着江澈,深深地鞠了一躬。
……
离开南山村后,江澈又去了几个以剪纸、年画、泥塑闻名的村落。
他用同样的方式,点拨那些被困在“技”中,迷失了“道”的老匠人。
他没有传授任何具体的技巧,他传授的,是一种“心法”,一种观察世界的角度。
另一边,在苏晴樱的推动下,一个名为“江南造物”的文创品牌,正式注册成立。
它的定位,就是发掘、扶持、推广这些被注入了“灵魂”的非遗手工艺品。
江澈还亲自为这个品牌,设计了一个独特的标志。
那并非什么复杂的图案,而是他以“洞玄视界”观察世间万物“秩序之线”后,将其中的和谐韵律,提炼、简化成的一个符号。
一个融合了古老云纹和篆字神韵的极简图形。
江澈称之为“静心符语”。
它不具备任何超自然力量,但任何看到它的人,都会在潜意识里,感到一种莫名的宁静、雅致,和对“匠心”的信赖。
这,便是江澈的“制符之术”。
不求神通自显,但求润物无声。
一周后,海城最高端的“云顶艺术商场”内。
“江南造物”品牌发布会现场。
第一批由老匠人们倾注了“魂”制作出来的竹器、剪纸、泥人,配上印有“静心符语”的精美包装,终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一位身家亿万的地产大亨,拿起一只南山村出品的竹杯,摩挲良久。
他没有看标价,直接对助理说:“除了展出的这只,剩下的五百只,我全要了。给我的客户和朋友,一人送一个。”
助理面露难色:“老板,这款竹杯,限购,每人只能买一只。”
大亨一愣,随即笑了。
“有意思。”
“这年头,竟然还有花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他拿起那只竹杯,对着灯光仔细端详,眼中的欣赏之色愈发浓郁。
“这买的不是杯子。”
“是一份,能捧在手里的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