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假的喧嚣与温馨,如同一场短暂而美好的梦境。
记忆里还是云县老宅窗外的皑皑白雪,眼前,海城湿咸的海风已扑面而来。
初七。
航班平稳降落。
江澈与苏晴樱并肩走出VIp通道,赵岳那辆过分张扬的阿斯顿马丁,早已静候多时。
“澈哥!嫂子!新年好!”
赵岳亲自拉开车门,笑得比海城的阳光还要灿烂,顺手递上两个厚得吓人的红包。
“一点小意思!祝二位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江澈笑着接过。
苏晴樱落落大方地道了谢,只是那白皙的耳根,悄悄染上了一抹绯红。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周子昂那案子,干净利落,他背后那帮人被一锅端了,省里都震了三震!”
“嫂子远程操盘,滨江新城的招标顺利得让对手想哭,咱们‘陪标’都陪得毫无压力!”
赵岳一边开车,一边兴奋地汇报着。
他忽然透过后视镜,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咋舌。
“对了澈哥,上坪村的‘上坪源’,第二批货的预付款已经到账了,溢价三成!现在道上,您那米,一小罐炒到了这个数。”
他比了个“十”的手势。
“小十万!哥,您那哪是种地啊,您这是拿地种黄金!”
江澈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唇角微扬。
那不是黄金。
那是万家灯火汇聚而来的人间愿力,是他大道熔炉里最精纯的修行资粮。
将苏晴樱送回她父母家,约定了晚上共进晚餐,江澈才让赵岳送自己回家,
推开那扇熟悉的门。
一股清冷的气息迎面而来。
五百年的孤峰独坐,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寂静。
他没有急于处理任何事,只是走到窗边,静静地俯瞰。
“洞玄视界”,开启。
一瞬间,整个海城市在他眼中化作一张由无数光线交织而成的秩序巨网。
滨江新城那片死寂的土地,此刻已然化作一轮巨大的秩序金涡,正强劲地旋转、扩张,将周遭杂乱的线条一点点梳理、吞噬,染上属于它的金色。
而在遥远的清河县上坪村方向,一缕看似微弱,却无比纯粹坚韧的愿力金线,正跨越山海,顽强地注入海城这张大网。
它虽微小,却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整张网的底色。
另有两股青、赤之气,分别在清河三中与市体校上空盘旋,如同两颗即将冲破土壤的种子,积蓄着破土而出的力量。
这,便是他的道场。
以天地为烘炉,以众生为草药,以秩序为法门。
炼此一炉,“人间大丹”!
江澈收回目光,神魂前所未有的澄澈通透。
他简单洗漱,换上一身得体的便装,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驱车,驶向市委大楼。
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他要去拜访自己的恩师。
如今的海城市一把手,何为民。
市委大楼戒备森严,来往的干部们脚步匆匆,脸上写满了新春伊始的振奋与审慎。
江澈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江副市长!”
“这么早?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年轻就是不一样啊……”
面对那些敬畏、好奇、探寻的目光,江澈只是平静地一一点头致意,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让所有议论声都低了下去。
他径直走向顶楼那间代表着海城权力核心的办公室。
何为民的秘书小张一见江澈,几乎是弹射般从座位上站起,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恭敬。
“江市长,您来了!何书记在里面等您。”
“等我?”江澈脚步未停。
“是!书记一早就吩咐了,说您今天肯定会来,让您到了直接进去,不必通报。”小张躬着身子,姿态低得不能再低。
他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副市长,是里面那位真正意义上的心腹门生。
在海城,你可以不认识财政局长,但绝不能怠慢了江澈。
江澈颔首,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办公室里没有烟味,只有一股清冽的茶香。
何为民正坐在桌后,指节轻轻敲击着一份文件,眉心微拢。
看见江澈进来,他脸上紧绷的线条瞬间柔和下来,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小子,还真是掐着点来的。”何为民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
“给老师拜个晚年。”江澈笑着坐下,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古朴的木盒。
“你我现在是上下级,是班子成员,少搞这些虚礼。”何为民嘴上说着,眼神却透着暖意。
“在您面前,我永远是学生。”江澈打开木盒,露出一套温润古朴的紫砂茶具,“老家淘的,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知道您爱喝茶。”
何为民只看了一眼,便知这套茶具的泥料与工艺,绝非“小玩意儿”可言。
他没点破,心中对江澈这份恰到好处的亲近与分寸感,愈发满意。
“上坪村的事,我看了省里发下来的内参,写得极好。”何为民亲自为江澈沏茶,白雾袅袅升起。
“你那个‘三感法’,听着玄乎,却抓住了核心。扶贫,扶的不是钱,是人心里的那股劲儿。你能看到这一层,就比百分之九十九的干部,站得更高。”
“摸着石头过河罢了。”江澈谦逊道。
“你这块石头,摸得太准了。”何为民喝了口茶,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而深邃,“上坪村是个点,清河县也只是一块短板。你有没有想过,把你的这套东西,放到一个更大的盘子里去?”
来了。
江澈心中了然,抬起头,迎上何为民探寻的目光,平静吐出两个字:
“想过。”
何为民敲击桌面的手指一顿,眼底精芒一闪而逝。
“说来听听。”
“无论是‘三感法’,还是‘启灵慧’、‘强道体’,其核心,都不是某种具体的技术或方法……”江澈的声音沉静而清晰,“而是一种‘秩序’的重构。”
“‘三感法’,是重构人与土地的秩序。”
“‘启灵慧’,是重构人与内心的秩序。”
“‘强道体’,是重构人与身体的秩序。”
“这三种秩序一旦理顺,贫困的惰性、教育的焦虑、体质的衰败……诸多顽疾,自会迎刃而解。”
何为民静静地听着,办公室里只剩下他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的轻响。
许久。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江澈,带着一丝叹服,一丝震撼。
“江澈啊,我有时候真的在想,你这脑袋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一字一句,字字如锤。
“你准备一下。”
“后天,跟我去省里。”
“省里?”
“对。”何为民的眼中,燃起一团前所未有的火焰,“省委的陈敬之书记,点名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