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挽歌 第69章 哀悼者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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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骑士站在安息之地的边缘,回望那片墓园。

泽莫尔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中,与他所爱之人的坟墓融为一体。那朵娇嫩之花仍然在墓顶绽放,纯白的花瓣在微弱的荧光中闪烁,像是两个灵魂最后的见证,像是爱情在死亡中的永恒。

但小骑士知道,那朵花不会永远保持美丽。

娇嫩之花的本质就是短暂,就是脆弱,就是必然的凋零。也许几个小时,也许一天,也许更短,那朵花就会枯萎,花瓣会变成褐色,会脱落,会被时间带走。

但那没关系。

重要的不是花能维持多久,而是它曾经存在过,曾经完美过,曾经见证过泽莫尔最后的时刻,见证过他的心愿被完成,见证过他的灵魂获得解脱。

小骑士转身,准备离开安息之地,继续自己的旅程。但就在这时,它感觉到某种变化——不是来自外部环境,而是来自内部,来自虚空本质的深处。

一股微弱的力量正在涌入它的体内。

不是白色夫人的祝福那种温暖的力量,也不是虚空之力那种黑暗的能量,而是某种更加抽象的东西——认可,传承,某种精神层面的馈赠。

小骑士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看到那里有某种新的光芒在闪烁。不是白色碎片的光,而是...灰色的光,淡淡的、忧郁的、充满故事感的光芒。

这是泽莫尔的遗产。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五骑士之一将自己的某些东西传给了小骑士——不是武器,不是技巧,而是更深层的东西。是经历,是记忆,是作为战士的尊严,是作为哀悼者的悲伤,是作为爱人的深情。

小骑士能感觉到这些情感在体内流动,能理解泽莫尔一生的重量,能感受到他所承受的痛苦和他最终选择的平静。

这个传承没有改变小骑士的能力,没有赋予新的战斗技巧,但它改变了某种更本质的东西——它让小骑士更完整,更像一个真正的存在,而不只是虚空的容器。

每一个牺牲,每一个遭遇,每一段故事,都在填充着小骑士,都在让它从空洞走向充实,从虚无走向存在。

这也许就是它与空洞骑士的根本区别——空洞骑士被设计成纯粹的容器,被要求保持空洞,被期望永远不要被填充。但小骑士不同,它在旅程中不断被填充,被各种经历、情感、故事填满,变成一个真正的、有内容的存在。

而这,恰恰是它的力量所在。

小骑士将手放在胸口,感受那股灰色的光芒,感受泽莫尔的存在。它默默许下承诺——它会记住这个故事,会记住灰色哀悼者的选择,会让这个牺牲有意义。

然后它离开了安息之地,走进连接墓园和其他区域的通道。

通道很长,墙壁粗糙,只有零星的荧光苔藓提供微弱的照明。小骑士在黑暗中前行,思考着接下来的道路。

它已经获得了白色夫人的祝福,已经目睹了五骑士中两位的结局——德莱雅死在守护岗位上,泽莫尔在爱人墓前自尽。它还知道另外两位的状态——奥格瑞姆在皇家水道孤独守护,伊斯玛化为森林守护者锁住酸液。

只有海格默,五骑士中的幽默者,他的下落仍然是个谜。

小骑士记得假骑士——那个在遗忘十字路口被它击败的蛆虫,身穿着从海格默那里偷来的盔甲。泽莫尔在梦境回溯中提到过,海格默在泪水之城保护平民撤离时身负重伤,盔甲被一只想保护兄弟的蛆虫偷走,而海格默本人不知所踪。

生死不明。

也许他还活着,躲在圣巢的某个角落；也许他已经死去,尸骨埋在废墟之下；也许他也被感染了,变成了游荡的怪物。

小骑士不知道,也许永远不会知道。

但无论如何,五骑士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他们的故事,他们的荣耀,他们的牺牲,都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成为了这个崩溃王国最后的挽歌。

而现在,责任落在了新的肩膀上——落在了小骑士这个被抛弃的容器,这个不应该存在的异数,这个选择回来拯救王国的虚空之子身上。

通道终于到达尽头,小骑士走出来,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熟悉的地方——遗忘十字路口。

这是圣巢的交通枢纽,是它旅程早期就来过的地方。现在看来,这里似乎没有太大变化——依然是纵横交错的通道,依然是废弃的电梯系统,依然是墙壁上古老的雕刻和指示牌。

但小骑士知道,自己已经改变了。

它不再是那个刚刚进入圣巢的迷茫访客,不再是那个对一切都充满疑问的探索者。现在它有了目标,有了使命,有了承载的重量。

它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解除三位守梦者的封印,打开黑卵圣殿的大门,面对空洞骑士,进入辐光的领域,终结这场瘟疫。

路径清晰,目标明确。

但在那之前,它需要做一件更重要的事——前往深渊,回到出生之地,寻找虚空之心。

白色夫人说过,虚空之心是深渊的核心,是所有虚空力量的源泉。只有获得它,只有与它融合,小骑士才能统一所有虚空,才能召唤那些沉睡在深渊的容器,才能获得对抗辐光的终极力量。

那是旅程中最关键的一步,是从被抛弃者成为拯救者的转折点。

小骑士开始穿越遗忘十字路口,寻找通往深渊的道路。它记得深渊在圣巢的最深处,在所有区域的下方,在黑暗的底层。到达那里需要经过多个区域,需要不断下降,需要穿过危险的地带。

它经过了曾经战斗过假骑士的竞技场。那里现在空无一人,只有破碎的地面和斑驳的血迹,证明着曾经的战斗。假骑士的尸体已经不在了,也许被其他生物拖走,也许被感染的虫群吞噬,也许只是化为了尘埃。

小骑士想起了那场战斗——它在圣巢的第一次真正boss战,对抗一个身披骑士盔甲的巨大蛆虫。那时的小骑士还很弱小,还没有获得太多力量,战斗非常艰难。

但它赢了,获得了城市纹章,打开了通往泪水之城的大门。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几天?几周?在这个没有真正日夜变化的地下世界,时间失去了意义。小骑士只知道,从那之后,它经历了太多——探索了无数区域,战胜了无数敌人,见证了无数悲剧,承载了无数故事。

它变得更强了,更完整了,更接近自己的命运了。

小骑士继续前进,选择了一条向下延伸的通道。通道越来越陡,越来越黑暗,空气越来越冷。它在下降,在深入,在接近圣巢的最底层。

经过真菌荒地的下层边缘,那里的孢子更加浓密,但小骑士已经与真菌女王达成了约定,那些被控制的虫子不会主动攻击它。

经过一些废弃的矿井,那里曾经是水晶山峰的矿工们挖掘的地方,现在只剩下空洞的隧道和遗弃的工具。

经过古老的下水道系统,那里曾经连接着圣巢各个区域的排水,现在被堵塞,被遗忘,只有污浊的水在黑暗中缓慢流动。

越往下走,越能感觉到某种原始的力量,某种古老的气息。那是虚空的气息,是深渊的召唤,是小骑士本质的源头。

它的外壳开始微微共鸣,胸口的虚空核心开始脉动,像是在回应什么,像是在认出故乡的气味。

终于,通道到达了一个巨大的开口。

小骑士站在边缘,向下看去,看到的是无尽的黑暗——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一个吞噬一切光明的虚空,一个让人本能感到恐惧的存在。

这就是深渊。

圣巢的最底层,虚空的起源地,容器们的诞生之所,远古虚空文明的最后遗迹。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辐光统治梦境之前,在沃姆建立圣巢之前,这里曾经是一个文明的所在地——虚空文明,崇尚黑暗与虚空的远古种族。他们掌握着虚空的力量,理解着黑暗的本质,在这个深渊中建立了辉煌的王国。

但他们失败了。

在与辐光的漫长斗争中,因为虚空力量无法团结,因为每个个体都在探索不同的可能性,因为虚空的本质就是分散和多样,他们无法形成统一的抵抗,最终被辐光的光芒压制,文明逐渐消亡。

现在,只剩下一些遗迹——墙壁上古老的图腾,那些可以通过击打产生灵魂的神秘装置,是虚空文明仅存不多的证据。

而沃姆利用了这个深渊。

他在这里褪去龙形,在这里重塑自己,在这里修建了灯塔压制虚空。后来,他更是在这里孕育了容器——用白色夫人的生命之力激发虚空,创造出无数虚空与生命的混合体,试图找到那个完美的、纯粹的、可以封印辐光的容器。

无数容器在这里诞生,又在这里死去,被抛弃,被遗忘,尸体堆积如山。

而小骑士,就是其中之一——一个失败品,一个被判定为不合格的容器,一个本应该永远留在深渊黑暗中的存在。

但它逃出来了。

凭借某种特殊性,凭借某种意志,凭借某种不应该存在于纯粹容器中的东西,小骑士设法逃出了深渊,在外界游历,经历了无数冒险,最终被辐光的召唤引导回到圣巢。

现在,它要再次回到这里。

不是作为失败品回来,不是作为被抛弃者回来,而是作为完成使命的战士回来,作为寻找力量的探索者回来。

小骑士深吸一口气(虽然它不需要呼吸),然后纵身跃入深渊。

黑暗吞噬了它。

不是普通的黑暗,不是简单的缺少光线,而是纯粹的、绝对的黑暗——虚空本身,黑暗的物质化,光明的对立面。

小骑士在黑暗中下坠,速度越来越快。周围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无尽的虚空在包围着它,在接纳它,在认出它是虚空的一部分。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或者也许只是一瞬间,在虚空中时间失去了意义。

终于,小骑士感觉到脚下触碰到了什么——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柔软的、会移动的表面。它稳住身形,点亮萤火虫灯笼,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这里是深渊的底部。

地面不是石头,不是泥土,而是...尸体。

无数容器的尸体,堆积成山,铺满了整个深渊底部。它们的外壳破碎,内部的虚空物质泄露,凝固成黑色的液体,形成一个容器尸骸的海洋。

有些容器的外形还勉强保持着虫子的轮廓,有些已经完全崩溃成碎片,有些只剩下部分肢体,有些被其他尸体压在下面,只露出一角。

这是容器之墓,是沃姆野心的坟场,是无数生命为了一个失败计划而牺牲的见证。

小骑士踩在这些尸体上,感觉到某种深深的悲哀和愤怒。这些都是它的兄弟姐妹,都是像它一样被创造出来、被测试、被判定为失败、被抛弃的存在。

它们从未见过光明,从未感受过温暖,从未被爱过,从未有过选择。

它们只是工具,只是实验品,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只是沃姆计划中可以随意丢弃的失败品。

小骑士握紧拳头,感到愤怒在体内燃烧——不是炽热的愤怒,而是冰冷的、虚空的愤怒,是黑暗本身的愤怒。

但它很快平复了情绪。

愤怒无法改变过去,无法让这些容器复活,无法挽回已经造成的悲剧。

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它们的牺牲有意义,就是完成使命,就是终结造成这一切的瘟疫,让未来不再有这样的悲剧。

小骑士开始在尸骸中前进,寻找某种特殊的东西——虚空之心,白色夫人说过的,孕育所有容器的源头。

它走过一堆又一堆尸体,有时需要攀爬,有时需要绕道,有时甚至需要挤过狭窄的缝隙。每一步都在提醒着它这里埋葬了多少生命,沃姆的计划造成了多少牺牲。

深渊的底部比想象中更大,更深,更复杂。这里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坑洞,而是一个庞大的地下空间,有无数的裂缝、洞穴、通道,延伸到更深的黑暗中。

小骑士跟随着某种直觉,某种虚空本质的牵引,向着深渊的最中心前进。那里有某种力量在召唤它,某种与它本质相连的存在在等待着。

终于,在穿过最后一堆尸骸后,小骑士看到了它。

在深渊最底部的中心,在无数容器尸体环绕的核心位置,有一个巨大的蛋壳。

不是普通的蛋壳,不是虫子产下的卵,而是某种更加原始、更加古老的存在。蛋壳是纯黑色的,表面光滑如镜,散发着深邃的虚空气息。它大约有三米高,直径两米,表面有裂缝,像是曾经孵化过什么,但现在仍然保持着完整的形态。

这就是孕育容器的母体,是所有容器的诞生之源,是白色夫人用生命之力激发虚空的地方。

小骑士缓缓走近,伸手触碰蛋壳表面。

瞬间,某种连接建立了。

不是物理的连接,而是存在层面的连接,是虚空与虚空的共鸣,是孩子认出母亲,是分离的部分重新找到整体。

小骑士能感觉到蛋壳中仍然有力量在脉动,仍然有某种核心在跳动,像是心脏,像是整个深渊的心脏,是所有虚空力量的源泉。

那就是虚空之心。

就在蛋壳的中心,在那黑色表面的最深处,有一颗跳动的、发光的、纯粹虚空的心脏。

小骑士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它需要与虚空之心融合,需要获得它的力量,需要成为统一所有虚空的核心。

但白色夫人也警告过——这是危险的,虚空之心的力量是巨大的、原始的,它会考验意志,会试探自我,如果不够坚定,就会被虚空吞噬,会失去自己,会回到未成形的状态。

小骑士准备好了吗?

它看着蛋壳,看着那黑色的表面,看着自己的倒影映在上面——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个被填充了无数故事和情感的容器,一个已经不再空洞的存在。

是的,它准备好了。

它不会失去自己,因为它已经成为了自己。

它不会被虚空吞噬,因为它本来就是虚空,但又不只是虚空。

它是小骑士,是虚空之子,是承载着使命和希望的战士。

小骑士将双手放在蛋壳上,闭上眼睛,调动体内所有的虚空之力,开始与虚空之心建立更深的连接。

蛋壳开始发光,不是明亮的光,而是黑暗的光,是虚空的光芒,是黑暗本身在闪耀。

裂缝开始扩大,黑色的能量从中涌出,包围着小骑士,渗透进它的外壳,融入它的核心。

小骑士感到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体内涌动,感到整个深渊的虚空都在响应,都在向它汇聚。

这就是虚空之心的力量,这就是统一所有虚空的能力,这就是终结辐光的终极武器。

但获得它的过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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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