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挽歌 第52章 辐光的呼唤

沙漠的夜晚总是寒冷的。

小骑士站在一座沙丘的顶端，看着远方地平线上逐渐消失的最后一抹余晖。这里是外界的某个角落，距离圣巢已经很远了——远到那个地下王国的记忆似乎只是一个模糊的梦境。

它在这里已经待了一段时间。

沙漠部落的虫子们很友善，他们教会了小骑士如何在极端环境中生存，如何在烈日下找到水源,如何在流沙中保持平衡。作为回报，小骑士帮助他们击退了一群掠夺者的入侵。

现在，小骑士准备继续前行。外面的世界很大，还有太多地方没有探索。

但就在这时，它感受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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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

不是声音，不是气味，不是任何具体的感官刺激。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牵引，一种血脉中的呼唤，一种本能的共鸣。

小骑士停下脚步，转身望向来时的方向。

在那遥远的地方，在沙漠尽头，在森林之后，在无数个昼夜行程之外——圣巢在那里。那个它诞生的地方，那个它被抛弃的地方，那个它逃离的地方。

召唤来自那里。

小骑士不理解这意味着什么。它没有足够的智慧去分析，没有足够的知识去推理。但它的身体知道——虚空在告诉它，必须回去。

必须回到圣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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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唤在第二天变得更强了。

小骑士在沙漠中行走时，那种牵引感变得几乎无法忽视。它像一根无形的绳索，系在小骑士的胸口，向着遥远的地方拉扯。

它试图继续原本的旅程，但每走一步远离圣巢的方向，那种拉扯就变得更痛苦。不是身体上的痛苦——虚空造物不会感到那种痛苦。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不适，一种存在本身的扭曲感。

第三天，小骑士放弃了抵抗。

它站在沙漠边缘的一个商队驿站前，看着通往不同方向的道路。一条通往北方的高山王国，一条通往东方的海岸城邦，一条通往南方的丛林部落。

还有一条，通往西方。

通往圣巢。

小骑士选择了西方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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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的旅程是漫长的。

小骑士穿越了它来时经过的所有地方——沙漠、绿洲、平原、森林。每个地方都有它留下的痕迹，每个地方都有曾经帮助过它的虫子。

在沙漠绿洲，一位老商人认出了它。

小战士，你要回去了？老商人问。

小骑士点头。

回到你来的地方？

再次点头。

那一定很重要，老商人说，我能看出来。你的步伐和来时不同了——来时是逃离，现在是归去。

老商人递给小骑士一个水囊：路很远。这个会帮助你。

小骑士接过水囊——虽然它不需要喝水，但它理解这是善意的表达。它向老商人行礼，然后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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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唤越来越强。

随着距离圣巢越来越近，那种牵引感从轻柔的拉扯变成了强烈的吸引。小骑士能感觉到，在遥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它。

不,不是等着。

是呼唤着。

是渴望着。

是命令着。

在夜晚休息时，小骑士开始做梦。

这本身就很奇怪——容器不应该做梦。梦境是有心智的生物才会拥有的东西，而容器被设计成没有心智的。但小骑士确实在做梦，或者说，某种类似梦境的东西在侵入它的意识。

那是光。

纯粹的、炽烈的、刺眼的光。

光芒充满了整个视野，驱散了所有阴影，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在光芒的中心,有一个巨大的身影——那是一只飞蛾,但又不完全是。它的翅膀伸展开来，覆盖了整个天空。它的眼睛燃烧着永恒的火焰。它的光芒能够融化一切。

这就是辐光。

被遗忘的神明，瘟疫的源头，圣巢覆灭的元凶。

在梦境中，辐光发出了某种声音。那不是语言，不是任何虫子能够理解的交流方式。而是纯粹的意志投射，是神明对造物的命令。

**回来。**

**回到我身边。**

**你是虚空造物，你属于这里。**

**回来，成为我脱困的钥匙。**

小骑士在梦境中无法移动，无法反抗。它只能看着那巨大的光芒，感受着那压倒性的意志。

然后它醒来了。

夜晚的森林中，篝火已经快要熄灭。小骑士坐起身，看着自己的双手——在月光下，它们泛着微弱的黑色光泽。

虚空的颜色。

小骑士理解了。

辐光在召唤所有的虚空造物。不只是它，而是所有从深渊中逃出的容器，所有沃姆创造的虚空造物，所有携带虚空本质的存在。

辐光想要利用它们。

也许是为了破坏封印，也许是为了制造混乱，也许只是为了报复——报复那个囚禁它的虚空力量。

但不管原因是什么，召唤是真实的。

而小骑士别无选择，只能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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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旅程中，小骑士遇到了其他响应召唤的存在。

第一次是在一片废弃的村庄里。

小骑士在那里寻找补给时，突然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那是虚空的气息，和它自己身上的一样。

在村庄的中心广场，小骑士看到了它。

另一个容器。

和小骑士一样大小，穿着破旧的斗篷，握着生锈的骨钉。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面朝西方——面朝圣巢的方向。

小骑士靠近它。

容器转过头，用空洞的眼睛看着小骑士。在那双眼睛里，小骑士看到了某种疯狂——不是感染的疯狂，而是执念的疯狂。

这个容器完全被召唤控制了。它的意识，如果它曾经有过意识的话，已经被辐光的命令完全占据。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回到圣巢，回到辐光身边。

容器突然攻击了。

没有警告，没有敌意的表现，只是突然举起骨钉，向小骑士刺来。

小骑士本能地格挡，然后反击。两个容器的武器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战斗很短暂。

这个容器虽然响应了召唤，但它很弱——也许是在深渊中受了太重的伤，也许是逃出后没有足够的经历去成长。小骑士几个回合就击败了它。

容器倒在地上，身体开始崩解。黑色的虚空物质从伤口中涌出，在空气中蒸发消散。

在最后一刻，那个容器的眼睛看着小骑士。

在那双即将熄灭的眼睛里，小骑士看到了某种情感——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解脱？

仿佛这个容器在说：谢谢你。结束了我的痛苦。

然后它完全消失了，只在地上留下一件破旧的斗篷和一把生锈的骨钉。

小骑士站在那里，看着这些遗物。

它理解了。

辐光的召唤对其他容器来说是折磨。它们没有足够的意志去抵抗，只能像傀儡一样被操控，被强迫回到圣巢，成为辐光的工具。

但小骑士不同。

它在外界的游历赋予了它某种独特性——某种意志,某种自我，某种让它能够听到召唤但不被控制的力量。

它回到圣巢，但不是作为辐光的傀儡。

而是作为...什么？

小骑士还不知道答案。

但它知道，它必须回去。

必须回到圣巢，面对那个召唤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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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遭遇是在森林边缘。

那是一片被战斗摧毁的林地。树木被砍断，地面上到处是战斗的痕迹——武器的划痕、血液的斑点、尸体的碎片。

在战场中央，站着另一个容器。

但这个容器和之前那个不同。它更大一些，装备更好，气息更强。而且最重要的是——它的身体已经开始被感染侵蚀。

橙色的液体从它的关节处渗出，眼睛发出微弱的橙色光芒。这个容器不只是被召唤控制，还被瘟疫感染了。

它看到小骑士，立刻发起攻击。

这次的战斗更激烈。感染强化了容器的力量，让它的攻击更加狂暴。但同时也让它失去了理智，动作变得可以预测。

小骑士利用这一点，在战斗中占据了上风。

最终，它的骨钉刺穿了感染容器的胸膛。

容器倒下了，橙色的液体和黑色的虚空混合在一起，在地上形成了诡异的图案。

在死去之前，这个容器发出了某种声音——不是语言，而是类似呻吟的东西。

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仿佛在说：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想...想...

但它没能说完。意识消散了，只留下一具空壳。

小骑士站在尸体旁，感受着体内虚空的波动。

它理解了辐光的计划。

辐光在召唤所有虚空造物，但不是为了帮助它们。而是为了利用它们——要么作为破坏封印的工具，要么作为传播瘟疫的载体，要么只是为了毁灭它们，报复虚空的存在。

容器们响应召唤，但等待它们的只有死亡和痛苦。

小骑士继续前行。

它看到了更多的痕迹——其他容器经过的证据。有些成功到达了圣巢，有些死在了路上,有些被感染吞噬，有些被其他生物杀死。

召唤是无差别的。

它呼唤所有虚空造物，不管它们愿不愿意，不管它们准备好了没有。

而绝大多数容器都没有准备好。

它们在深渊中诞生，在深渊中被抛弃，在深渊中挣扎求生。少数逃出深渊的，大多数都很弱，很迷茫，没有方向。

现在辐光给了它们一个方向——但那是通往毁灭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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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骑士终于到达了森林王国。

这是它离开圣巢后第一个停留的地方，这里的虫子曾经帮助过它，教导过它。小骑士本想直接穿过森林，继续前往圣巢。

但在森林入口，它遇到了熟悉的面孔。

森林村的长老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当他看到小骑士时，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你回来了，长老说，我就知道你会经过这里。

小骑士停下脚步。

我能感觉到，长老说，某种可怕的力量在召唤。这几天有很多...奇怪的东西经过我们的森林,都在往同一个方向去。

他看着小骑士：你也被召唤了，对吧？

小骑士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

我猜也是，长老叹息，你身上有那种气息——虚空的气息。我不完全理解那是什么，但我知道它很危险。

长老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裹：在你离开之前，我想给你这个。

包裹里是一些补给——食物、水、还有一块特殊的护符。

这是我们森林的守护符，长老说，它也许不能保护你免受物理伤害，但它能让你记住——你不只是一个被召唤的存在。你是一个曾经帮助过我们的战士,是一个有自己选择的个体。

小骑士接过护符。那是一块雕刻着树木图案的木片，温暖而安详。

不管那个召唤你的东西想要什么，长老说,记住你可以选择。你可以选择响应，也可以选择反抗。你可以选择服从，也可以选择战斗。

他拍了拍小骑士的肩膀：你是自由的。不要忘记这一点。

小骑士将护符挂在脖子上。

它不完全理解长老的话——自由、选择、反抗，这些概念对一个容器来说太复杂了。但它感受到了某种东西，某种重要的东西。

它向长老行礼,然后继续前行。

但这次，它的步伐中多了某种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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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距离圣巢越来越近，召唤变得几乎无法承受。

在夜晚，小骑士已经无法入睡——不是因为不需要睡眠，而是因为每次闭上眼睛，辐光的光芒就会充满意识。

那光芒在尖叫，在命令，在要求。

**快点。**

**更快。**

**回到我身边。**

**我需要你。**

**我需要所有的虚空。**

**回来，回来，回来。**

小骑士能感觉到，在圣巢的某个地方，辐光正在疯狂地挣扎。封印在削弱，空洞骑士在失败，瘟疫在扩散。辐光看到了脱困的希望,所以它疯狂地召唤，不计代价地呼唤所有能够回应的存在。

虚空造物是它的首要目标。

因为虚空是它的宿敌，是它被封印的工具，是它最痛恨的力量。

辐光想要毁灭所有虚空，或者利用所有虚空——无论哪种方式，只要能让它脱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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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旅程的最后几天，小骑士几乎是在奔跑。

召唤已经强到无法抗拒的地步。每一秒不前进都是折磨，每一步偏离方向都像是身体要被撕裂。

它穿过最后的平原，攀上最后的山坡，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景象。

呼啸悬崖。

那是圣巢的边界，是地下王国与外部世界的分界线。悬崖边缘，风在呼啸，像是在警告所有接近者——前方是死亡之地，是被诅咒的王国，是瘟疫的源头。

但小骑士没有停下。

它沿着悬崖边缘前行，寻找通往德特茅斯的道路。那条它离开时走过的道路，现在要反方向走回去。

在悬崖的某个拐角，小骑士突然停下了。

它感受到了另一个虚空造物的气息。

非常近。

就在前方。

小骑士握紧骨钉，警惕地前进。

然后它看到了。

在悬崖边缘，站着一个容器。

但这个容器已经死了。

它保持着站立的姿态,面朝圣巢的方向，但身体已经僵硬。也许是在爬上悬崖时力竭而死，也许是被什么东西杀死，也许只是...放弃了。

小骑士靠近这具尸体。

在容器的手中，握着一把破损的骨钉。在它的脚下，是漫长旅途留下的痕迹——磨损的鞋底，破烂的斗篷，疲惫的姿态。

这个容器从很远的地方来，可能和小骑士一样远。它响应了召唤，用尽一切力量要回到圣巢。

但它没能完成旅程。

它死在了最后一步。

死在了回家的门槛上。

小骑士站在尸体旁，沉默地注视着它。

这就是召唤的代价。

这就是辐光的残酷。

它不在乎容器们是否能够到达，不在乎它们在路上经历了什么。它只是召唤，命令，强迫。

能到达的就利用，到达不了的就死在路上。

小骑士继续前行。

但现在，它的目的改变了。

它不再只是被动地响应召唤。

它要主动地回到圣巢——不是为了服从辐光，而是为了...

为了什么？

小骑士还不完全清楚。

但它知道，这个召唤必须停止。

这个折磨必须结束。

辐光必须被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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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特茅斯和小骑士离开时一样荒凉。

破败的房屋，空荡的街道，只有少数几个幸存者在废墟中艰难生活。

小骑士穿过村庄，没有停留。召唤在尖叫，在咆哮，要求它立刻下去，立刻进入圣巢，立刻回到辐光身边。

它来到古井前。

那个通往圣巢的入口，那个它离开时爬上来的通道,现在要跳下去。

小骑士站在井边,向下望去。

黑暗深不见底，看不到底部。但小骑士知道下面是什么——是圣巢，是它的出生地，是它被抛弃的地方。

现在它要回去了。

不是作为逃离者。

不是作为失败品。

而是作为...

战士？

挑战者？

终结者？

小骑士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自己。

但它知道，它回来是有目的的。

它要终结这个召唤。

它要阻止辐光。

它要完成所有容器都失败的任务——不是通过成为封印,而是通过...

击败辐光。

彻底地，永远地。

小骑士纵身跃入古井。

黑暗吞噬了它，像是母亲的怀抱，像是归乡的道路。

在下坠的过程中，小骑士感受到了什么。

那是深渊的呼唤。

不是辐光的命令，而是虚空的低语。

在深渊的最底部，在那些容器尸体堆积的地方，在那个黑色蛋壳旁边——虚空在等待。

虚空在等待它的战士回家。

等待它的复仇者归来。

等待那个能够团结所有黑暗的存在。

小骑士在黑暗中下坠。

它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不知道能否完成这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击败一个神明。

但它知道，它必须尝试。

为了所有死去的容器。

为了所有被召唤折磨的虚空造物。

为了圣巢。

为了终结这个永无止境的循环。

命运之轮开始转动。

一个被抛弃的失败品,一个从深渊逃出的幸存者,一个在外界游历的战士——

回来了。

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

而这一次，它将终结一切。

或者被一切终结。

小骑士降落在遗忘十字路口。

圣巢在它面前展开——熟悉而陌生，废墟而危险。

召唤在它耳边尖叫，要求它前往黑卵圣殿，前往辐光所在的地方。

但小骑士没有立刻前往。

它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环顾四周。

这个曾经繁华的交通枢纽，现在只剩下废墟和感染者。

但小骑士不在乎。

它回来了。

而这一次，它将改变一切。

召唤还在继续。

但现在，小骑士不再只是被召唤者。

它是回应者。

它是挑战者。

它是那个将要终结这场噩梦的存在。

命运已经启动。

故事进入了新的篇章。

而在黑卵圣殿深处，在那个被封印的空间里——

辐光感受到了。

感受到一个特殊的虚空造物回来了。

感受到某种不同的气息。

那不是普通容器的空洞。

而是某种...意志。

辐光在封印中颤抖。

不是恐惧。

神明不会恐惧。

而是...期待？

是的，期待。

期待看到这个特殊的容器能做什么。

期待看到它是会成为解放辐光的钥匙。

还是会成为彻底毁灭辐光的武器。

光与暗的最终对决。

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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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