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海风变得粘稠,裹挟着热浪拍打在人脸上。
演习场上只剩下金属撞击的脆响。
“当——”
大号扳手砸在装甲板上,火星子四溅。
上尉车长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汗,顾不上擦,双手死死扣住履带销,脖子上青筋暴起。
“一二……起!”
沉重的销子被硬生生拔了出来。
旁边,两名专家组成员迅速上前,将一枚硬币大小的贴片传感器按在他的三角肌和手腕处。
红灯闪烁。
不远处的遮阳棚下,工程电脑的风扇狂转。
屏幕上,绿色的数据流如同暴雨般冲刷而下。
【肌电信号峰值:189mv】
【心率:165bpm】
【操作力矩:450N·m】
陈默坐在折叠椅上,手里端着一杯早就凉透的茶。
他没喝。
视线甚至没有在那些士兵身上停留哪怕一秒。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屏幕右下角那个不起眼的波动曲线上。
龙悦站在他对面三米处。
这位旅长已经保持这个姿势站了两个小时。
汗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滑落,滴在领口的风纪扣上。
她看着自己的兵。
看着那个曾经在比武场上意气风发的王牌车长,此刻像个搬运工一样,趴在满是油污的底盘下,用最原始的工具一点点肢解自己的战车。
这简直是羞辱。
“这就是你要的数据?”
龙悦终于开口。
嗓音干涩,带着压不住的火气。
陈默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一下,头也没抬。
“这就是我要的数据。”
“这有什么意义?”
龙悦往前跨了一步,靴底碾过沙砾。
“记录他们流了多少汗?还是记录他们什么时候会累趴下?这种数据,体能训练场上要多少有多少!”
陈默停下敲击键盘的手。
他抬起头。
镜片后那双眼睛平静得近乎冷漠。
“体能训练场没有这种压力。”
陈默指了指那辆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战车。
“亲手拆毁战友的负罪感,加上极限体能消耗,这才是最真实的战场心理模型。我要看的是,在这种状态下,人类的判断力会衰减到什么程度。”
龙悦胸口起伏剧烈。
她想骂人。
想把这个冷血的书呆子扔进海里喂鲨鱼。
但军令如山。
“哐当!”
一声巨响打断了龙悦即将出口的质问。
那是重物砸落在钢板上的声音。
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抽搐了一下。
那名年轻的一炮手,在拆卸炮塔座圈的时候,满是油污的手滑脱了。
几十斤重的液压杆砸下,擦着他的脚背落在底盘上。
只差几厘米,那只脚就废了。
年轻的一炮手吓傻了,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脸白得像纸。
“停下!”
那名少校营长再也忍不住,吼着冲了上去。
“都给我停下!这是胡闹!这是谋杀!”
少校冲到陈默面前,双眼通红。
“陈教授,够了!再拆下去就要出人命了!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
周围的士兵也骚动起来。
她盯着陈默,等待这个人的解释,或者道歉。
然而。
陈默没有动。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个差点废掉的士兵。
他的视线锁定了屏幕。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
就在液压杆砸落、现场一片混乱、所有传感器读数剧烈波动的瞬间。
一条极细微的红色曲线,混杂在庞大的数据洪流中,悄无声息地跳动了一下。
来了。
陈默推了推眼镜。
这才是他要等的“猎物”。
夏晚晴的情报没错。
那个代号“深海”的境外组织,一直在监听这片海域。
他们对“玄武”项目并不知情,但对这支王牌部队的异常动向充满了好奇。
尤其是这种全频段开启、数据流爆炸的时刻。
对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电子老鼠来说,这就好比在鲨鱼面前扔下了一块带血的肉。
刚才那个士兵的失误,导致了一瞬间的数据溢出。
这就是最好的掩护。
那只老鼠,咬钩了。
“继续。”
陈默吐出两个字。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全场。
少校营长愣住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少校指着那个还在发抖的一炮手。
“人都这样了,你还让继续?你到底是不是人?”
陈默根本没理他。
双手在键盘上飞速舞动,敲击声连成一片密集的雨点。
【警告:外部信号尝试接入端口8080】
【源地址:伪装节点-民用渔船通讯频段】
【数据包特征:木马植入/静默拷贝】
系统红框疯狂弹窗。
陈默嘴角扯动了一下。
想偷数据?
那就给你个够大的。
“把刚才那个失误的数据包,不,把整个座圈拆卸失败的全过程数据,不做任何加密,直接扔进公网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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