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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震撼过后，会议室的气氛从死寂迅速转为沸腾的岩浆。
“用物质雕刻物质……直接在原子尺度操作，这根本不是工程学，这是创世！”
“理论上是冷加工，但能量控制呢？一个脉冲的能量抖动，就可能毁掉一整片晶圆！谁来控制？”
“一步登天？陈总，我们连爬都还没学会，您这是要我们直接飞升啊！这要是摔下来，粉身碎骨的不是我们几个，是整个国家的半导体希望！”
质疑声，争论声，像无数烧红的钢针，扎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这不是大胆，这是在用整个国家的未来，去赌一个神话。
所有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王磊身上。
这位头发花白，将一生都奉献给精密制造的老工程师，脸色变了又变。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反驳，而是走上前，颤抖地捡起地上一片画着DUV光路核心的图纸碎片。
他用手小心翼翼地抚平上面的褶皱，仿佛那不是废纸，而是一个夭折孩子的遗照。
“散会。”
王磊的声音嘶哑，他没有再看陈默一眼，只是捏着那片图纸，拖着步子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
王磊带着一群眼圈通红的核心工程师，堵在了陈默的办公室门口。
他们显然彻夜未眠。
“陈总。”
王磊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磨损的齿轮，他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陈默桌上。
那是一份被重新优化过的DUV技术路线方案，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他们用红笔标注的、通宵讨论出的国产化替代细节。
“我承认，您的飞秒激光方案，是天才，是神才能想出来的东西。”
王磊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哀求。
“但是，我们输不起！这背后是几十亿的投资，是赵将军签下的军令状，是国家押在我们身上的全部信任！”
他指着那份DUV方案，声音都在发颤。
“这条路，我们看得见终点！我们熬过夜，画过图，算过数据！最多三年，我们能拿出可用的国产DUV，虽然落后，但它能让我们活下来！能为这个国家的芯片产业，保留最后一丝元气！”
“可您的方案呢？全世界，没有任何一篇公开论文敢说它能工程化！我们从零开始，十年？二十年？国家等得起吗？”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工程师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老泪纵横。
“陈总，我们不是不信你，我们是怕！”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您这是要我们一步跨过万丈悬崖啊！我们……我们这把老骨头，摔不起啊！”
这不是质疑，是来自一群技术老兵沉痛的哀求。
他们怕的不是失败，而是失败之后，那万劫不复的后果。
夏晚晴站在一旁，心脏揪紧。她理解王磊他们的恐惧，那是技术人员对未知最本能的敬畏。
陈默静静地听完。
他甚至没有低头看那份凝聚了老工程师们心血的DUV方案。
他站起身，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拔地而起的超净间厂房。
“王工，”他开口，声音异常平静，“你们认为，DUV是我们的退路，是安全绳，对吗？”
王磊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错了。”
陈默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那目光不再锐利，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静，沉静得让人心悸。
“那不是退路，是通往绞刑架的台阶，只不过走得慢一点而已。”
“今天我们搞DUV，他们禁EUV。等我们花五年、十年，终于把DUV啃下来了，他们只要一纸禁令，把DUV相关的耗材、备件、升级软件全禁了，我们怎么办？”
“再去花十年，搞更落后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开始震颤。
“追赶，本身就是一个骗局。因为你在追的时候，别人也在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在跑。”
“我，不要追。”
陈默走到那台高性能计算机前，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了几下。
屏幕上，瞬间被一行行瀑布般的代码淹没。
一个崭新而复杂的物理模型开始在屏幕中央构建。
“我们的活路，从来都只有一条。”
“掀了他们的棋盘，换我们自己的游戏来玩！”
王磊等人下意识地围了过去，死死盯着屏幕。
那是一个模拟的晶圆微观表面，无数硅原子以晶格的形式整齐排列。
陈默敲下了回车。
“我就是要一步跨到他们前面，让他们来看不懂，让他们来研究我们，让他们来感受那种看得见，却永远摸不着的绝望！”
话音落下。
屏幕上，一道虚拟的、细到极致的飞秒激光脉冲，精准地命中了一个硅原子。
没有爆炸，没有热量扩散。
那个被命中的硅原子，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凭空蒸发了。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周围的原子晶格，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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