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苑的门开了。
林晓禾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她没穿修士常穿的道袍,只一身素净的棉布衣裙,手里还捏着半卷没合拢的笔记。
火把的光在她脸上跳荡,映出的神情却意外平静。
“周掌事。”
她看向为首的中年修士,那人面容冷硬得像刻出来的,腰间悬着一枚黑铁令牌,正是青云宗戒律堂的标记,“深夜登门,不知有何指教?”
周严的目光像冰锥般刺过来,先扫过林晓禾,又越过她的肩头往院里看:“沈墨轩人在哪里?”
“在书房整理伤患的记录。”
林晓禾侧身让开半步,语气不卑不亢,“周掌事要是想查云河县异动的详情,县衙有完整案卷。要是想知道城北那场战斗的经过,青羽门的秦阳道友全程都在。要是……”
她顿了顿,声音更清晰了:“要是想问我林晓禾的法子合不合正统,不妨直说。”
空气瞬间凝固。周严身后十二名执法弟子,同时按住了腰间的剑柄。
“放肆!”
周严终于开口,两个字砸在地上,像两块石头相撞,“你一介散修,私研邪术,扰乱地方秩序,还蛊惑人心聚众传道——按青云律第七条,当押回山门受审!”
火把烧得噼啪作响。远处传来更夫隐约的梆子声,已是子时。
“私研邪术?”林晓禾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近乎无奈的坦然,“周掌事说的邪术,可是指这个?”
她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瓷瓶,拔开塞子。
淡金色的药粉在火光下微微发亮,还飘出一缕清浅的草药香。
“今天城北一战,这药救了十三个人的命,让他们没被影蚀侵体。配方我随时能公开——主材是三年生的向阳金银花,用晨露萃取的茯苓精华,再配上三味调和药性的常见草药。炼制时要把炉温控制在辰时到午时的火候之间,搅拌三百次以上让药性均匀。”
她把瓷瓶递向周严,“这邪术,周掌事要不要亲自验看?”
周严没接。他的眼神更冷了:“巧言令色!你那些‘能量读数’‘对照实验’‘数据推演’的歪理,动摇的是修炼的根本!修士悟道,靠的是心境、机缘、苦修,岂是你摆弄数字的把戏能替代的?”
“原来周掌事查得这么细。
”林晓禾收回瓷瓶,轻轻点头,“那您应该也看到了矿坑能量波动记录里,那些规律性的峰值和怪物出现时间,几乎完全吻合。看到了不同配比的中和剂,对影蚀残留物的消解效率对比表。看到了——”
“够了!”周严厉声打断她,往前踏出一步。
筑基期的威压如潮水般涌来,院墙上的藤蔓无风自动,簌簌发抖,“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辩经论道!给你两个选择:一,立刻解散你聚的这些人,交出所有研究记录,跟我回青云宗听候发落。二……”
他身后十二柄长剑同时出鞘半寸,寒光映着火光,亮得刺眼。
“——我等替你‘协助’解散!”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瞬间,院里传来平稳的脚步声。
沈墨轩走了出来。他没佩剑,只捧着一卷厚厚的文书,腰间那枚天衍剑令在火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分量。
“周掌事。”
沈墨轩的声音不高,却让场中紧绷的气氛微微一松,“天衍宗剑鸣峰有文书致青云宗戒律堂——是关于云河县异动调查的阶段性通报,本该三日后送达。既然您提前来了,不妨现在过目。”
他将文书递出去。
卷首处,一枚和剑令同源的印记微微发亮,那是天衍宗正式公函的标记,做不得假。
周严的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
他盯着那枚印记,又看了看沈墨轩腰间的剑令,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抬手接过文书。
火把噼啪作响。更夫的梆子声又响了一次,听着更远了。
周严快速翻看着文书,脸色越来越沉。最后,他合上文书,抬眼看向沈墨轩:“沈道友,天衍宗真要保这个人?”
“不是保人。”
沈墨轩平静开口,“是保‘方法’。家师沈星河认为,眼下天地异变之际,任何有可能破局的新思路,都值得给一个验证的机会——当然,会在可控的范围内。”
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周掌事要是还不放心,可以派两位弟子常驻县衙,监督云河县所有的研究活动。但今夜,林先生还要给明日的伤患换药,院里的学徒也得整理今天的观察记录。您看……”
周严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过,眼神变幻不定。
许久,他忽然冷哼一声。
“三天!”
他竖起三根手指,语气冰冷,“三天后,青云宗巡察队会正式听取云河县异动调查的全盘汇报。届时要是拿不出令人信服的成果——或者再敢有‘蛊惑人心、聚众传道’的事——”
他没把话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十二名执法弟子收剑入鞘,整齐划一地转身跟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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