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南离城,静得能听见远处巷弄里的梆子声,三响过后,更显寂寥。
林晓禾立在学塾最高的阁楼檐下,指尖攥着那枚幽冥卫铁指环,环身羽状纹路硌得指腹发紧,冰冷的触感顺着血脉蔓延,牵扯出中州宗门深处一段蒙尘的往事——那是关于禁忌、背叛与消失的隐秘,她曾以为早已被时光掩埋。
“先生。”楼梯口传来顾九的声音,带着三日奔波的风尘与疲惫,“黑风峡的地气异动,比预想的更棘手。”
林晓禾转身,月光落在她脸上,映得眸色深沉:“细说。”
“三十里外已是鸟兽绝迹,夜间有幽绿流光从峡口溢出,像长蛇般缠向栖霞谷。”
顾九从怀中取出油纸包裹的叶片,叶面蒙着一层灰白色霜花,“这是峡口枯树上摘的,触之如冰,搁在怀中半日都不化,阴气已凝实到这种地步。”
林晓禾接过叶片,指尖刚触到霜花,便打了个寒噤。
这种阴气凝霜的异象,意味着“门扉”开启进度恐怕已突破三成。
按古籍记载,进度过半时,冢内逸散的阴煞将影响方圆五十里生灵,届时南离城将无宁日。
“返程时,我遇了两拨窥探者。”
顾九压低声音,左臂下意识动了动,袖口下隐约露出绷带,“一拨手法粗劣,像是本地势力雇的眼线;另一拨三人一组,配合默契,一击即退,绝非寻常之辈——是‘灰爪’。”
“伤得重吗?”林晓禾目光落在他受伤的左臂。
“小伤,匕首划了道口子,已敷了止血药。”
顾九摊开掌心,一枚边缘带月牙形豁口的中州官制铜钱躺在其中,“他们撤退时,有人故意在我眼前亮出这个,是‘听风楼’密探的标识。”
林晓禾瞳孔骤缩。
灰爪的试探、听风楼的窥视,再加上幽冥卫的铁指环,三方势力齐聚南离,绝非巧合。
万修冢的“门扉”,已然成了各方觊觎的肥肉。
阁楼的风更凉了,她将铜钱与铁指环并放在窗台上,两件物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与远处黑风峡的幽绿遥遥呼应。
城中谣言愈演愈烈,学塾的药材供应被断,民心渐摇,南离的局势已如拉满的弓弦,稍有不慎便会崩断。
可她此刻,陷入了两难。
三天前,中州传来密信:她暗中扶持的“济世堂”已在三座大城站稳脚跟,不仅收治平民,更秘密培养出第一批医修苗子;那位受她救命之恩的炼器师,研读传送阵残卷后,提出“双向定点符阵”的构想——虽耗材巨大,却能实现两地快速往返,是长远布局的关键。
中州的基业刚抽新芽,亟需她坐镇扩大影响力,囤积资源;而南离是她的根,学塾的孩子、栖霞谷的晓叶、那些受过她恩惠的百姓,都面临着迫在眉睫的危机。
是留守中州,趁势扎根,为未来积攒足够的资本?
还是即刻返回南离,直面阴煞与暗敌,稳住后方根基?
林晓禾闭上眼,脑海中画面交织:学塾里阿柱憨厚的笑脸、南离百姓病愈后的感恩泪光、黑风峡幽光中隐约的古冢轮廓;还有中州济世堂内,年轻医者首次施术成功时的欣喜,炼器师钻研符阵时专注的眉眼。
“源不通,流必竭。”沈星河信中的话忽然在耳畔响起。
那位亦师亦友的前辈,在她离开中州前夜曾长谈至天明。
信中建议言简意赅:速回南离稳定局面,但必须在中州留下“火种”,并尽快打通两地支援通道。
火种……
林晓禾睁开眼,眸光清明。她转身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笔尖在纸上飞速划过。
第一封信致济世堂主事,圈定五名心性坚韧的核心子弟,要求加快培养,侧重应变与医理实操;第二封信致炼器师,附上所有传送阵、缩地符的残缺记载,及三样南离特产的特殊材料样本,限期三个月做出符阵原型;第三封信致沈星河,详述南离危局,请求他暗中探查幽冥卫、灰爪、听风楼的动向,并留意能压制阴气的“镇煞法器”。
最后一封信,她写得极慢,收信人是晓叶。
“黑风峡事急,我七日内必至。此前你需办妥三件事:一,停止一切主动探查,隐匿行踪;二,联络栖霞谷最年长的采药人,探询百年内峡谷地动、‘鬼火’传闻;三,若遇生死危局,可往城南老陈茶铺,亮出半玉信物,掌柜自会相助。”
封好四封信,她唤来顾九:“这三封送往中州——济世堂、炼器师的走‘青云路’,沈先生的走‘暗河’;给晓叶的,你亲自送一趟栖霞谷外围,用老渠道交接,务必交到她手中。”
“先生决定回南离了?”顾九接过信,语气带着一丝释然。
“南离是根,不能断。”
林晓禾望向窗外渐亮的天际,“但中州的火,也不能灭。你送信后不必折返,留在栖霞谷附近接应晓叶,等我抵达。”
“那学塾的谣言和药材供应……”
林晓禾从抽屉取出一本账册,翻开的页面上密密麻麻记着一年来的义诊记录:姓名、病症、用药、疗效,一笔一划清晰可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