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沿着一条由巨大石板铺就的主干道向内走去。
道路两旁,是比入口处的景象更为诡异而复杂的画卷。
曾经宏伟的石砌建筑大多只剩骨架,焦黑的痕迹和巨大的裂缝随处可见。
在这些文明的残骸之间,又强行“生长”出无数粗陋、低矮的棚屋。
歪斜的木板墙,腐朽的茅草顶,破布烂麻围成的窝棚……
石头的坚韧与木头的脆弱以一种病态的方式交织共存,散发出浓郁的衰败与混乱气息。
空气混浊不堪。
劣质烟草燃烧的呛人烟雾。
不知名草药熬煮的古怪辛香、隐约的汗臭、排泄物的臊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让人胃部本能抽搐的甜腻肉香。
这些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街道上,人潮涌动。
不,更准确地说,是各种“类人”的洪流。
林奕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敲打,目光飞快地扫过一张张迥异的面孔。
高大魁梧的蛮族战士,
**的上身涂满油彩和刺青。
背着夸张的骨质或石质巨斧,眼神凶狠如野兽。
皮肤覆盖着灰绿色鳞片、长着蹼状手脚的鱼人,像人一样直立行走,但姿态怪异,冰冷的竖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獠牙外翻、膘肥体壮的猪人,呼哧着粗气,推着堆满可疑黑色矿石的独轮小车,每一次挪动都让地面微微震颤。
动作迅捷、长耳警觉的兔人,在人群中灵巧地穿梭,兜售着一些颜色鲜艳但不知用途的浆果和草药。
更有一些体魄远超常人的存在。
一个狼首人身的家伙,肌肉虬结,覆盖着浓密的灰毛,腰间挂着带倒刺的短棒;
另一个铁塔般的熊人,每一步都像小型地震,巨大的手掌里随意拎着一个还在滴血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后腿。
还有身高不足常人一半,却肌肉结实如铁锭,胡子编成辫子的矮人,敲打着铁砧,火星四溅。
他们往往穿着沾满煤灰和油污的皮质围裙,眼神专注而精明。
人类的身影混杂其中,却呈现出泾渭分明的两极。
一部分穿着相对体面的皮甲或布袍,佩戴着武器,眼神冷漠或带着审视,显然是佣兵、商人或低阶贵族之流。
另一部分则数量庞大,他们穿着肮脏破烂的粗麻布衣,神情麻木呆滞,眼神空洞无光,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他们背负着沉重的负担。
巨大的原木捆、高耸的干草垛、装满了漆黑煤炭的藤筐……
步履蹒跚,在鞭影和呵斥声中机械地移动。
街道两旁,喧嚣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一个长着鹰钩鼻、黄色竖瞳、头发枯黄如稻草的商贩,正唾沫横飞地推销着粗劣的灰色布料。
旁边,一个顶着硕大野熊头的半兽人摊主,挥舞着油腻腻的屠刀,剁着案板上血淋淋的、看不出种属的大块生肉,血水顺着案板边缘滴落在尘土里。
稍远处,一个热气腾腾的简陋铺子前排着队,笼屉掀开,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引得饥饿的路人纷纷掏钱。
那蒸熟的肉馅饱满油润,香气诱人,摊主是个面无表情的人类,正熟练地收钱、递包子。
林奕的目光掠过那白胖诱人的肉包,胃里却莫名一阵翻搅。
他想起了波克,想起了河心岛上那个狰狞的猪头,想起了丛林里弱肉强食的铁律。一丝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自己身上。
那些目光来自街角阴影里抱着胳膊的蛮族战士,来自熊人摊主短暂停下的剁肉刀,来自鱼人阴冷的竖瞳,来自几个穿着破旧皮甲、靠在断墙边懒洋洋喝酒的人类佣兵……
这些目光像细密的针,带着毫不掩饰的评估、好奇、贪婪,以及一种……仿佛看待某种稀罕猎物般的兴趣。
林奕的心脏骤然缩紧。是自己这身沾满泥泞污秽的装扮?
还是脸上这块临时蒙上去的破布太过扎眼?
他强迫自己挺直脊背,压下加速的心跳,努力模仿着那些麻木搬运工的神情,垂下眼帘,加快脚步,试图融入这混乱的人流,尽快离开这条暴露在太多视线之下的主干道。
就在他低着头,贴着断墙的阴影匆匆前行时,一个声音和一股刺鼻的汗臭、铁锈混合的味道猛地拦在面前。
“小兄弟,新来的吧?看你这一身风尘仆仆的,累坏了吧?”声音粗哑,带着一种刻意的热情。
林奕猛地顿住脚步,抬头。
一个矮人挡在路中,几乎只到他胸口的高度。
这矮人穿着一身沾满油污和煤灰的粗帆布短褂,裸露着肌肉虬结、覆盖着一层卷曲黑毛的粗壮胳膊。
他脸上胡子拉碴,沾着酒渍。
一双精明的小眼睛在林奕身上滴溜溜地转着。
最后停在林奕蒙着布的脸上,带着探寻的笑意。
“要不要去前面的‘碎骨酒馆’喝一杯?提提神!矮人烈酒,包你一杯下去,什么疲乏都没了!价格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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