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辰的决定如同巨石落水,在朝堂内外激起千层浪。苏擎闻讯匆匆赶到枢密院,看着已披上玄色铁甲、正在系紧披风绳结的沈暮辰,这位历经沧桑的老将眼中满是复杂。
“暮辰,你可知此去凶险?”苏擎声音低沉,“雁回关危如累卵,三千骑兵无异于杯水车薪。你若有不测,朝局顷刻崩塌,晚宁她……”
提到苏晚宁,沈暮辰系绳的手指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柔情与歉疚,但旋即被更深的决然覆盖:“岳父大人,正因局势危殆,我才必须去。雁回关将士在浴血奋战,他们需要看到朝廷的决心。我坐在枢密院运筹帷幄,固然安稳,但前线士气若崩,纵有百万援兵亦无济于事。至于晚宁……”他深吸一口气,“她知我,亦懂我。”
苏擎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却已肩负起江山社稷的女婿,深知再劝无用,只能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既如此,京城有我,你放心去!记住,活着回来!晚宁和这大周的江山,都需要你!”
“多谢岳父!”沈暮辰拱手,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出枢密院。
院外,三千禁军精锐骑兵已集结完毕,人人配双马,轻装简从,只携带必要的兵器和三日干粮。这些骑兵大多是西山大营和原禁军中的佼佼者,眼神锐利,透着百战之余的彪悍。他们看着一身戎装、英气逼人的沈暮辰,眼中无不露出敬畏与决然之色。能与这位挽狂澜于既倒的年轻统帅并肩作战,是他们的荣耀。
“出发!”沈暮辰翻身上马,没有多余的动员,只有简短的二字命令。
“驾!”
三千铁骑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京城北门,卷起漫天烟尘,向着北方疾驰而去。马蹄声如雷,踏碎了京郊的宁静,也踏在无数关注着北境战事的人们心上。
苏晚宁站在镇国公府最高的阁楼上,遥望着那支消失在官道尽头的烟尘龙骑,素手紧紧攥着栏杆,指节发白。她没有去送行,因为她知道,任何的依依不舍都会动摇彼此的决心。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在心中祈祷。
“小姐,风大,回屋吧。”侍女轻声劝道。
苏晚宁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望着北方,轻声道:“他会回来的。”不知是在安慰侍女,还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
星夜兼程,人马不息。沈暮辰深知兵贵神速,命令部队除了必要的饮马和进食,不做任何停留。他自己更是以身作则,始终骑行在队伍最前方。肩头沈渊留下的寒毒掌伤尚未痊愈,在颠簸的马背上隐隐作痛,但他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沿途所经州县,百姓们听闻沈太保亲率骑兵驰援雁回关,无不夹道观望,眼神中充满了期盼与担忧。更有不少热血青年想要投军,被沈暮辰婉拒,只让他们协助保障后方粮道畅通。
第二日黄昏,队伍已进入北境地域。空气中的寒意陡然加重,风中似乎都带着隐约的血腥气和烽烟味。派出的斥候带回的消息越来越不容乐观:雁回关外围据点已全部失守,北戎大军将关城围得水泄不通,日夜猛攻,关墙多处破损,守军伤亡极其惨重。
“大人,距雁回关还有八十里。是否休整一夜?”副将问道。连续疾驰,人困马乏。
沈暮辰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身后虽然疲惫却依旧眼神坚定的将士,断然道:“不行!敌军不会给我们休整的时间!传令下去,人衔枚,马裹蹄,连夜赶路!务必在明日拂晓前,抵达雁回关外围!”
“是!”
夜色如墨,三千骑兵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在山间小道上穿行。只有马蹄偶尔踏碎石子发出的轻微声响,以及战士们粗重的喘息声。
沈暮辰一边策马,一边在心中飞速盘算。三千人,正面冲击北戎十五万大军无疑是送死。必须出奇制胜!他的目标不是击溃北戎,而是撕开一个口子,将援军和士气送入关内,稳定防线,拖延时间,等待安西节度使的主力到来!
“地图!”他低声道。
亲卫立刻递上北境详图。沈暮辰借着微弱的月光,手指在雁回关东北方向的一处山谷点了点——“落鹰涧”。这里地势险要,是北戎大军后勤补给的一条必经之路,但并非主道,守卫相对薄弱。
“改变方向,去落鹰涧!”沈暮辰下令。
“大人,去那里做什么?我们不是要进雁回关吗?”副将不解。
“我们要送一份‘大礼’给北戎大汗。”沈暮辰眼中寒光闪烁,“烧了他们的粮草,看他们还如何安心攻城!”
釜底抽薪!众将闻言,精神皆是一振!
队伍悄然转向,如同利刃,插向落鹰涧。
拂晓前最黑暗的时刻,队伍抵达落鹰涧外围。斥候回报,山谷内果然囤积着大量北戎粮草,守卫约有两千人。
“两千人……”沈暮辰估算着敌我力量对比,己方虽精锐,但人数处于劣势,且需速战速决。
“挑选五百最擅骑射、身手最好的弟兄,随我冲阵!其余人,在外围策应,制造混乱,阻断援军!”沈暮辰迅速部署,“记住,我们的目标是烧粮,不是歼敌!冲进去后,以火油箭覆盖粮垛,点燃即走,不可恋战!”
“得令!”
五百死士被挑选出来,人人眼神决绝,检查着弓弩和引火之物。
沈暮辰翻身上马,看着东方天际那一丝即将破晓的鱼肚白,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为了雁回关!为了大周!”
“杀!”
五百铁骑,如同暗夜中扑出的猎豹,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了毫无防备的落鹰涧粮草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