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堪堪照亮红袖轩内室,也照亮了曹昂那张写满“身体被掏空”的脸。
曹昂揉着仿佛快要离家出走的腰眼,龇牙咧嘴地坐起身。
他下意识往身旁一摸——空的?再定睛一看,枕边早已无人,只余一缕若有似无的馨香。
“万幸万幸……”他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地嘀咕,“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他一边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衣服,一边继续念叨。
“这温柔乡虽好,可再待下去,怕是要精尽人亡……古人云,色是刮骨钢刀,诚不我欺!这红袖轩,简直比那盘丝洞还凶险……”
正当他系着歪歪扭扭的腰带,盘算着是走窗还是走门更稳妥时,一阵熟悉的药香,幽幽地从外间飘了进来。
曹昂动作一僵,鼻子抽了抽,脸色“唰”地白了三分。
这味道……黄芪、当归、枸杞……组合起来分明就是昨晚那“要命”的十全大补汤!
“不、不是吧?”他哭丧着脸,“红儿……红儿她…… 一大早又在熬那玩意儿?!”
联想到昨晚的“惨烈战况”,还有系统那“保重肾体”的魔音贯耳,曹昂顿觉某部位隐隐作痛。
什么风流倜傥,什么郎情妾意,此刻都化作了强烈的求生欲。
“溜!必须溜!”他再也顾不上衣冠是否整齐,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就在他一只脚鬼鬼祟祟地迈向房门,一个慵懒带笑的声音,如同鬼魅般,贴着他耳畔响了起来:
“夫君~这是要去哪儿呀?晨光正好,不再多歇息片刻么?”
曹昂一惊,整个人猛地一蹦,差点撞上门框。
他惊恐地回头,只见貂蝉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倚在门边,正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脸上那笑意,怎么看怎么像一只逗弄老鼠的猫。
“红、红儿!你……你何时在此的?”曹昂惊魂未定。
貂蝉莲步轻移,走到他面前,伸出纤指,替他理了理衣领,眼波流转。
“红儿一直都在呀~只是夫君自顾自说得投入,未曾察觉罢了。什么刮骨钢刀…什么盘丝洞…夫君的比喻,真是生动得紧呢~”
曹昂:“!!!”
全被听了去?!他瞬间僵住!
“我……我那是……咳咳!”曹昂面红耳赤。
貂蝉却不理会他,目光转向小厨房方向,那药罐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夫君既然醒了,正好,红儿熬了点东西,趁热用些再走吧?”
看着那口熟悉的药罐,闻着那要命的药香,曹昂的脸更白了,连连摆手。
“不!不用了红儿!为夫想起父亲有十万火急的军务!必须立刻就走!一刻也耽误不得!”
看他如同惊弓之鸟的模样,貂蝉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宛如春花绽放。
她走上前,指尖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瞧你这点出息!吓得魂都要飞了~”
她转身走进小厨房,掀开药罐的盖子——里面竟是熬得软糯香甜的白米粥,还点缀着几颗红润的大枣。
“熬粥的砂锅昨日碎了,暂且用这药罐顶替一下吧。”貂蝉回眸一笑。
“瞧把你吓得,脸都白了,莫非夫君以为,红儿是那索命的女鬼,大清早就要给你灌**汤不成?”
曹昂愣在原地,半晌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原…原来是粥啊…哈哈…哈哈…” 他干笑着,尴尬地搓着手。
“不过呢…”貂蝉盛了一碗粥,递到他面前,忽然又凑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气息温热。
“夫君昨夜…确实辛苦了。所以呢,红儿晚上特意为你备了上好的补药,用的是百年老参,文火慢炖三个时辰…夫君,晚上,可一定要来喝哦~”
“晚…晚上?!参汤?!”曹昂刚接过粥碗,手一抖,差点把碗摔了。
他看着貂蝉那双媚意横生的眸子,眼前一黑。
“父…父亲!对!父亲找我有要事!可能要彻夜商议!对!彻夜!”
他语无伦次,将粥碗往旁边案几上一放,也顾不得形象,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门外冲去。
“红儿!粥我下次喝!下次一定!”
看着他那落荒而逃的背影,貂蝉终于再也忍不住,扶着门框,笑得花枝乱颤。
“咯咯咯…曹子修……你也有今天!看你还敢不敢到处拈花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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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昂从红袖轩狼狈逃离,径直往司空府而去。
刚穿过一条街巷,迎面却见一人步履匆匆而来,正是刘备,他身后跟着简雍,两人面色凝重。
“玄德公!”曹昂驻足,收敛神情,拱手行礼,“行色匆匆,所为何事?”
刘备见是曹昂,连忙还礼:“原来是子修公子。备正欲去司空府拜见曹公,禀报一些徐州旧部的安抚事宜。”
他顿了顿,看似随意地叹道,“听闻公子前日方从淮南凯旋,近日连续辛劳,真是勤勉为国,备钦佩不已。”
曹昂心中了然,刘备此举,无非是想探听父亲口风,或是寻机请求外放,以脱离许都这牢笼。
他正欲敷衍两句,眼角余光却瞥见刘备身后不远处,一辆略显朴素的马车旁,立着一位素衣女子。
那女子身形窈窕,虽荆钗布裙,未施粉黛,却站得笔直。
她面容清丽,眼神澄澈,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坚韧。
曹昂心中一动,莫非此女就是糜夫人糜贞?
那个在乱世中始终追随刘备,即便在最艰难的时刻也未曾背弃的刚烈女子。
因甘梅之事,曹昂对刘备多少心存愧疚,他立刻收敛了目光,生出几分敬意。
刘备见曹昂目光投向那边,脸色微变,随即笑道:“哦,那是内子糜氏,今日随备一同出门,欲往城外观音庵进香祈福。”
糜贞似乎察觉到了目光,转过身来。
见到曹昂,她明显怔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帘,敛衽一礼,姿态端庄。
糜贞眼神复杂。
她显然有对曹昂身份的认知,似也因甘梅之事,带着一丝疏离,但更多的是一种坦然的平静,仿佛早已看惯世事变迁。
“原来是糜夫人。”曹昂微微欠身还礼,语气平和带着尊重,“玄德公与夫人患难与共,情深义重,令人感佩。夫人请自便。”
糜贞再次敛衽一礼,声音清柔沉静:“前番乱军之中,蒙公子星夜驰援,救妾身于危难,此恩糜贞没齿难忘。公子厚谊,妾身心领,告退。”
说罢,便在侍女搀扶下登上马车,举止从容。
曹昂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暗叹:此女外柔内刚,忠贞不渝,确非寻常女子。
自己当初接纳甘梅,虽是两情相悦,但终究是亏欠了刘备一份……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刘备,语气诚恳了几分。
“玄德公,徐州旧部之事,父亲一向重视。不过,如今淮南新定,袁绍在北虎视眈眈,朝廷正值用人之际,玄德公乃汉室宗亲,国之栋梁,父亲常言,需借重玄德公之才,稳定许都大局。外放之事,恐非其时啊。”
刘备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曹公与子修公子厚爱,备感激不尽,自当竭尽全力,为朝廷分忧。”
曹昂点头笑道:“如此甚好。对了,听闻袁绍近日又遣使至许都,言语间颇多傲慢。父亲正需玄德公这等熟知河北情况之人,一同参详应对之策。玄德公,请吧,我们一同去见父亲。”
说着,他便做了个请的手势,与刘备并肩向司空府走去。
他心中清楚,刘备绝不会甘于久居人下,但眼下,那份对糜贞的敬意和对刘备的些许愧疚,让他暂时熄了其他心思。
未来的路还长,且行且看吧。
马车轱辘声远去,糜贞坐在车中,指尖微微蜷缩。
方才曹昂那一眼,没有传言中曹家公子的轻慢,反而带着一种奇特的尊重,这让她有些意外。
她知甘梅如今安好,心中虽替她庆幸,却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道路。
这乱世之中,守住本心,比什么都重要。
她轻轻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她糜贞,绝不会任人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