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了,就等于当众承认,自己才是那个要为吕州发展负总责的“第一责任人”。
将来出了任何问题,孙连城都能两手一摊:我是完全按照您的指示办的。
责任,他担。
功劳,孙连城领。
不切?
他这个市委书记的威信,将在此刻,当着吕州整个核心班子的面,轰然倒塌。
自己递出去的刀,自己却不敢落下?
以后还怎么服众!
余乐天看着孙连城那张真诚到挑不出一丝瑕疵的脸,心中第一次,升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好,好!”
“既然连城市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这个头,我就带了!”
他猛地握紧刀柄。
对着那金黄酥脆的羊腿,狠狠地,切了下去!
咔嚓!
刀锋划破酥脆羊皮的声音,在寂静的包厢里,格外刺耳。
余乐天切下一片最肥美流油的羊腿肉,亲自用白瓷盘托着,稳稳地,递到了孙连城面前。
“孙市长,你是我们吕州未来的希望,是冲锋陷阵的猛将。”
他的声音,依旧洪亮,却多了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
“这第一块肉,你必须吃!”
这是他失了先手之后,最快也最狠的最后一搏。
我切了第一刀,是帅。
你吃第一块肉,是将!
帅不下令,将不能动!
这盘肉,不是犒赏,而是一道新的军令,一道无声的枷锁!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
刚刚脱离漩涡中心的孙连城,再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然而,孙连城没有再玩任何花样。
他知道,火候到了。
在绝对的胜利面前,任何多余的谦虚,都是对胜利者的羞辱。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孙连城微笑着,从容地接过盘子,甚至没有用筷子。
他直接用手拈起那片尚在滴油的滚烫羊肉,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坦然地,送入口中。
动作豪迈,不带一丝犹豫。
“谢谢余书记的栽培!”
他咀嚼着,口齿清晰地说道。
至此,这场围绕着烤全羊的权力绞杀,才算真正尘埃落定。
孙连城以一种近乎野蛮的精妙手段,不仅拆解了死局,反手将死了自己的上级,最后,还给了对方一个体面的台阶,并顺势接下了“先锋大将”的令旗。
整个过程,张弛有度,进退自如。
在座的所有官场老油条,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接下来的酒宴,气氛彻底变了。
庞国安端着酒杯,几次想说点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谈笑自若的孙连城。
汉大帮的几位干将,彻底哑火。
他们看向孙连城的表情,不再是轻视和审视,而是一种混杂着惊惧与忌惮的复杂情绪。
他们终于切身体会到,高书记那句“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根本不是一头闯入羊群的狼。
这是一条不动声色的龙!
酒过三巡。
余乐天站起身,端着最后一杯酒,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瑕。
“同志们,今天晚上,很高兴,很尽兴!”
“看到孙市长这么快就融入了我们吕州这个大家庭,我由衷地感到欣慰!”
他高声说着,像一个真正宽怀大度的班长。
“我相信,有孙市长这样能力出众的干将加盟,我们吕州的明天,一定会更加辉煌!”
“这最后一杯,我们共同举杯,预祝我们吕州,乘风破浪,再创佳绩!”
“干杯!”
“干杯!”
酒杯碰撞,叮当作响。
孙连城也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酒意,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知道。
今晚这场鸿门宴,这只烤全羊,不过是一道开胃菜。
真正难啃的硬骨头,是吕州这盘根错节的利益格局,是那层厚厚包裹着发展的“羊皮”。
孙连城嘴角微微上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来吧。
他想。
全都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