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黑暗。
索林·铁须能听到的,只有自己那如同破旧风箱般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头顶那块巨岩因为不堪重负而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妈的……”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感觉自己的手臂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只有钻心的剧痛还提醒着他,它们依然背负在自己身上。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还兴高采烈地带着两个新收的人类学徒,勘探着这条他刚刚发现,蕴藏着丰富铁矿石的新矿脉。
这里的岩层结构很奇特,是他从未见过的类型。
作为一个对矿石有着近乎偏执狂热的矮人,他忍不住想更深入地研究一下。
然后,灾难就降临了。
没有任何预兆,头顶的岩层突然发出一声闷响,整条坑道都剧烈地晃动起来。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一把推开了身边那两个早已吓傻了的学徒,然后用自己那矮小却无比坚固的身躯,死死地扛住了那块最先坠落也是最大的一块顶心石。
巨石落下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脊椎都快断了。
但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矿工,他知道,一旦让这块石头彻底砸下来,引发的连锁反应,足以将整条坑道彻底掩埋。
到那时,别说逃生,他们三个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留不下。
“大师……索林大师……”
身后,传来学徒那充满了恐惧与哭腔的微弱声音,气息已经越来越弱。
“闭嘴!哭丧呢!”
索林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浑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省点力气……多喘几口气!”
他知道,这里的空间太小了,氧气正在被他们三个人飞速地消耗。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随着每一次呼吸,一点点地流逝。
意识,也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在铁炉堡的熔炉前,第一次敲响赋灵之锤时的意气风发。
想起了自己因为顶撞了顽固的长老,而被逐出山门的孤独与不甘。也想起了自己流浪半生,看过无数人类贵族的虚伪与贪婪。
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会在某个不知名的小酒馆里,喝完最后一杯劣质麦酒,然后烂死在某个肮脏的角落里。
直到……他来到了星辰领。
直到那个年轻得过分的领主,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尊重眼神看着他,对他说:
“大师,我的领地,需要您的技艺。”
那句话,像一把尘封了百年的钥匙,重新打开了他那颗早已冰冷的心。
他想起了那座火力旺盛得不像话的改良熔炉。
想起了那个虽然技艺粗糙,但眼神无比专注的人类铁匠马特。
也想起了……那场海盗攻防战结束后,领主大人亲自端到他面前的那一大杯……冰镇麦酒。
“操……”索林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早知道会死在这里,昨天晚上,就该把剩下那半桶酒……全都喝完的。
他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扛着巨岩的双臂,也开始缓缓地……向下滑落。
那两个学徒的呼吸声,已经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了。
或许……就这样了吧。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
“轰——!!!”
一声沉闷的、却足以让整座山体都为之震颤的恐怖巨响,猛地从堵住坑道的乱石堆方向,传了过来!
索林浑身一激灵,差点以为是发生了二次塌方。
但紧接着,他听到了。
他听到了乱石堆被疯狂清理的“哗啦”声!
他听到了无数人焦急的、充满了希望的呼喊声!
“快!再快一点!把这些该死的石头都搬开!”
“大师!索林大师!您还活着吗?!回答我们!”
是……领地的人!
是疤脸的声音!
索林·铁须那双浑身是血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亮!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从他那濒临极限的身体里,疯狂地涌了出来!
“妈的……老子……还死不了!!!”
他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雄狮般的咆哮,竟硬生生地,将那块正在缓缓下沉的巨岩,又向上顶回去了半寸!
他侧过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发出了回应的嘶吼:
“咳咳……是……是领主大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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