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夜行 第11章 虚惊一场

本以为梅记者的接待是一切顺利，没想到第二周就幺蛾子了。

大概只是那天上午带着对方在公司走动的时候，梅记者盯着办公室里面一众程序员，问周栩，“小周，你是今年刚来通生的么？知道今年招了多少员工么？”

周栩自然懂得自己不了的事情万万不能随意答复。

“这个，，我不太清楚诶，老师。”他弱弱的回了对方一句。

一抬头，梅记者微笑着看着自己，那眼神，似乎希望能够得到更多答案。

“我一同进来的差不多小几十个人。”周栩没什么底气，小声说道。

如果不是此刻孙青云把自己喊到小会议室一一核对那天的交流，他都快忘记自己说过这么一句话了。

孙青云两只胳膊抱在胸前，扭着眉头听完对方的叙述，松了口气，靠到了椅背上。

会议室很安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周栩望着对方，他压根没看自己，目光空洞望着远方。

两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行吧，没事了，我大概了解了。”孙青云说罢，把笔记本屏幕转向周栩。

「……尽管近年来旅游市场发展火热，但是通生旅游在规模扩张上仍然较为保守 。快马方面表示，今年上半年度在周边游、出境旅游等均保持行业增速第一；研发投入估计占行业总投入的60%。而尽管通生在上半年度获得了较为广泛的曝光，据内部员工称，今年企业在人员扩张方面幅度不大……」

周栩看到鼠标的光标在这最后闪啊闪，猜测大概这个「内部员工」就是自己了。

他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脸颊慢慢发热。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开口，道歉自然没用，可是自己能做什么呢。这个采访boss亲自接待的，这内容应该也看过了吧。

他不敢抬头看孙青云。

那股似有似无的皮革味道仿佛冷冽的让人疏远。他低头看到对方踩了踩黑色的皮鞋，一侧黑色的袜子，似乎这一切都在指责着自己。

“行了，知道是谁说的什么话就好了。以后管着点嘴。”孙青云也知道这一切都是意外，自然无法指责什么。不过掏出手机，示意周栩坐着，然后直接拨通了梅记者的电话。

“啊～梅老师，稿子我拜读过了，太棒了，果然是老将出马，写的太到位太犀利了。”孙青云仿佛忽然被注入无数激情，提高了声调说道。

“不过有个地方可能有点误解，您说咱们友商上半年度的发展，哈哈哈，咱就不对比了，他们自然是发展不错的。通生这边招聘新人的数据，可能咱们小伙伴没搞清楚，我刚也问了，数据上可能有出入。”说罢，两眼盯着周栩，往手机使了个眼色。

周栩也是机智，立马会了意，“梅老师？实在不好意思，那天我没搞清楚就说了上半年的入职员工，给您造成误解，实在抱歉。”

这梅记者也不是第一天和孙青云打交道，素来知道他对内容产出颇为严格，一般也不会在写作过程中干涉，这次接待自己也能看得出来周栩是个不对口的新人，这稿子现下也是走流程给通生方面确认一下。

只是这个数据信息在当下两家斗争的背景下，一旦放出，还是颇有谈资的。梅记者自然不太愿意就此罢休。

“那，这个数据今天能给到我么？我倒是觉得是对通生很好的一个信息点。”

好个屁，孙青云也不是不知道梅记者一向是职业心爆棚。上半年通生在各种公开场合的宣传、荣誉、曝光都把快马甩出了几条街。好容易有个信息能够让快马秀个肌肉，那些对手求之不得。

梅记者这种传媒界的拼命三郎，哪家企业都不太好收买。他们感兴趣的，只有闪亮 新闻点。

“没问题的，数据我找hr团队汇总一下，梅老师您稍等。这个错误数据，也是小朋友不懂事，让您见笑了。不过我觉得就算少了这块，咱们其他内容也是颇有亮点，特别是我们boss提出的那些行业前瞻性的观点。”孙青云咬了咬下嘴唇，希望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我下午4点截稿，最好3点前确认给我。”

啪的一声，电话挂了。

孙青云轻松不少，拧巴的眉毛也舒展开了。他知道自己的沟通有效了。

梅记者一向讲究效率，能明确强调确认时间，大概率是最这个答复不抱有期望了。而以自己对她的了解，最终成文大概不会提这段信息了。

孙青云要做的，就是在3点左右再去一个电话，无非是抱歉的说，hr团队太忙了，实在没办法提供数据，最快大概明天早上之类的。

和记者打交道久了，也知道了对方的习惯和脾气。有些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些则是非它不可别无他法。

不管是虚惊一场，还是狂风暴雨，这厢处理妥当，那厢自然是要和周栩聊一聊。

不过称之为「压压惊」似乎更合适。

周栩是个胆大之人，不代表他没有怂的时候。

他自认为自己进入通生之后一直兢兢业业，踏踏实实。有的时候即便有点傲气，大抵也是自己做了万分周全的准备，确信能够万无一失的达到目标。

一旦万分之一的纰漏发生，纵使前面昂头挺胸，现在也是泄了气的皮球。

此刻他两手紧握拳头，孙青云不知道，他手心之中早已虚汗津津。大概因为本来皮肤比较白，这会儿其实脸色糟糕的很，心跳扑通扑通，这些也只有周栩自己晓得。

“下次注意点。”孙青云想安慰一下，结果有点带入，感觉在和下属训话。

“不过应该没啥事，你不要紧张。”

“这个，boss是不是也看了，我是不是闯大祸了。”周栩有点内疚，没敢抬头。

“没有，就我这边先看了，放心，没问题。”孙青云语气坚定，他也不能这时候把来帮自己忙的小朋友吓坏了。

“好，好的，那我回去了？”

周栩没敢抬头，看样子着实吓得不轻。

孙青云自然不知道，自己今天一袭黑色，本来就很压抑。而刚刚眉头紧锁，打电话时又态度反常，一前一后，大有「大厦将倾而赔笑于人以求之」的荒谬感。

孙青云挥了挥手，示意周栩回去。

王红这天刚好没事情，看周栩消失了许久，回来的时候步履迟缓，脸色煞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顺着他背后看去，会议室敞开的门后是孙青云的侧面，他正在噼里啪啦敲击着肩旁。

王红三步并两步，迈着小短腿走到会议室门口。

“怎么，欺负我的人？”说着，她探头想看看笔记本上面的内容。

“哈哈哈，哪有，红姐。小周上周帮忙接待很好，我还没来得及感谢您培养这么个人才。”

“没给你闯祸吧？”王红知道孙青云在公司内部是出了名的挑剔和严格，帮忙还被骂的事情常有发生。

“没事，出了个小乌龙，摆平了。不过小朋友吓得够惨。”孙青云望了望那个远去的背影，笑着说。

“那就好。”也不是什么新闻八卦，王红便不再关心。“我以为给你搞了什么麻烦。”

王红的表情有点微妙，甚至有种开心过头后的失望，看得出来她巴不得周栩在孙青云这边闹腾点什么麻烦。

看到这个表情，孙青云心头一惊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