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爸握上李雨妈的手,一脸苦大仇深。踮起脚,伸长脖子,在人群中来来回回张望。杜眷眷人小,也在竭力寻找好朋友。
“你干什么你。”李雨妈撒开男人的手,弄得一手汗,黏糊糊。
“闺女没出来,她咋还不出来?”李雨爸委屈,他一抽一搭,就差掏出小手绢擦眼泪,像个受气小媳妇。
“急什么。”李雨妈嘴上这么说,几分钟前刚从李雨爸的脖子下来。
等人的不止一家,在火车站,这种景象随处可见。离别的人,等候团圆的人,他们拥有不同身份,不同经历,因同样的原因,汇聚在此。火车站的屋顶,见过太多的眼泪。
郑正站在人群中,他根本不用藏,人太多,谁会发现他。
得知元满参加选拔赛,郑正气恼,委屈,伤心。他听说她是和班上的同学一起去,可是他认识她更久,宁愿和别人去也不通知他。郑正气鼓鼓,像只蛤蟆躲在房里鬼哭狼嚎。
半夜不睡觉,扯着嗓子扰民,周围邻居上门讨说法,气得郑霸一叫踹开房门,让郑正嚎个够。哭喊久了,人累的倒头就睡。
元满出去两天,郑正在床上趴两天,屁股肿得老高,吃了发酵粉似的。
等元满回来,郑正托着火热的屁股,一瘸一拐等待。他来的路上想好了,他今天不会对元满有好脸色,哼~
粉色卡通水壶,破坏了元野的时尚感。想着元满的火车是八点,可能不会吃早餐,喝水。
元野带了热水,买了三明治,茶叶蛋。三明治好,有菜有肉有蛋有主食,营养丰富。
“你好,美女,从市里到这的火车是八点二十吗?”女人背着皮包,头顶肆意的羊毛卷,身穿紫色貂皮大衣。
元野点头,看一眼后接着张望,等候元满的身影。
“美女,你来接谁?”女人热情开朗,在她的性格下,没人能闭口不谈。
“接妹妹。”元野言简意赅。
“我来接我那不成器的闺女,我这辈子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讨债鬼,出去不和我说一声,发个短信完事了,急死我了。哼,看她回来不把她腿打断,整天不好好学习,天天想一出是一出。愁的我,吃不好睡不好。谁家有这样的孩子,都得折寿,早早到阴曹地府见阎王。”女人吐槽不断,瓜子壳在说话的空挡有序往外冒。
元野不由得想起元满,会心一笑。小满懂事听话,没让她操过心。“姐姐,那你不把孩子追回来,放任她在外面?”
听见这句姐姐,张雪丽笑得合不拢嘴,满眼欢喜。她笑着说:“没事,这件事经过校长批准,而且是跟她班上第一名去的,第一名多聪明,肯定没事。”
“姐姐,那你在担心什么?”元野不理解,上句话还在说担心,下句话又不担心,无法理解这位母亲的思维。
“担心她没带够钱,她这次出去只拿了她爷奶给的零花钱。唉,她在市里为了省钱万一吃住不好……唉~”张雪丽一想到逆女睡街头,吃别人不要的烂菜烂叶,心抽抽的。
“她大概带了……”听到这,元野不禁同样担心,现在的孩子确实太懂事了,心疼父母,心疼姐姐,真有这种可能。但金钱问题过于敏感,元野怕问了不该问的。
“只带了五千多,五千能干什么?”张雪丽痛心疾首,她好像已经见到逆女受苦受难,忍不住热泪盈眶。
元野素手捂嘴,她的沉默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五千去大城市玩也绰绰有余,更何况去市里。这位家长财力雄厚,元野甘拜下风。
想起同样情况的元满,元野难过的自责,别人家的大人生怕孩子在外过苦日子,她当初被元满拒绝两三回,便真没给钱,她真是不称职!
小满带了八百,这傻孩子,有任何事自己扛,从不回家诉苦。
张雪丽未察觉元野的异常,还在哪絮絮叨叨:“逆女生下来就会气人,小时候爬墙玩,把一整面墙搞塌了,墙还不是我一家的,上门道歉那个丢脸。见到路上的石头,土包,喜欢踢着玩,什么德行,鞋在她脚上活不过仨月。”
细数孩子从小到大的过错,张雪丽越说越来气,怒火中烧,以星火燎原的速度吞没担心的情绪。
李雨颤巍巍走下车,火车坐着好累,要不是女王大人说时间清闲,选一个便宜的回家方式。她才不听,简直花钱买罪受。
高枝漫神情阴郁,揉着屁股,走在最前面开路。天知道她一路上竭力压抑怒气。
左边男人睡觉打呼,耳膜震的生疼。右边男人吃大蒜,还老喜欢说话,一股味熏得昨晚的饭快吐了。
早饭没吃,肚子饿得难受,鼻子遭受臭气轰炸,胃酸咕噜咕噜响。
还有一个老头大无语,在车上脱鞋,脚气冲天,那双烂皮脚,踩这踩那,高枝漫严重怀疑座位不干净,隔应一路。
元满后悔程度不强,她没坐过火车,不清楚环境这样恶劣,但还好目前经历的一切都在可接受范围内。只是高枝漫的眼神,她心中有愧。
一人背包,二人两手空空。
“我请你们吃饭,是我判断有误,你们受累了。”元满察言观色,随机开口。
“不了,女王大人,我想回家睡觉,好累。”两天的行程,大部分在坐着,李雨怀念家里的床,怪不得说宁愿躺着不愿意坐着。
“以后再吃,让杜眷眷一起来。”
“再约吧。”李雨哈欠连天。
“你……”元满扭头,高枝漫不善的将脸转到一边。
“不说话当你同意了。”元满快言快语,“三二一。”
“喂,问过我意见?”高枝漫跺脚,我心疼你身世可怜,帮你省钱,谁让你做草率的决定。一个无父无母,出身贫苦的小可怜,打肿脸充胖子。
郑正是第一个瞧见元满她们的,他像颗小炮弹,撒腿就跑,只是屁股限制他的灵活,一路招来不少看客。
李雨父母也找到她们了,还没大声打招呼,见一个高大怪异的男人朝她们跑,不确定是否冲李雨去的。李雨爸担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拉着李雨妈,死命去追。杜眷眷没找到人,见叔叔阿姨跑了,她也跟着跑。
张雪丽聊的上头,挽住元野的胳膊,上下嘴皮子失去休息的幸运,它们多羡慕元野的嘴,好空闲。
“我的孩子上初中出息了,混个班长当当,和年级第一做好朋友。年纪第一也是个厉害孩子,成绩放在明河也响当当,交朋友就是得交优秀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等着逆女向人家学习。”
“姐姐,你闺女在哪上学?”元野听着好熟悉,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正阳呗,上初一。”
“初一二班?”元野心下了然,可太巧了,她不敢相信。
“对,你咋知道。”张雪丽一拍脑门,“你看我问的蠢问题,正阳第一名,在镇上没有不知道的。”
“第一名叫元满。”
“对对对对对,上次家长会太忙,没来的及见面。要是我见到,必须问问人家家长如何教育的,育儿秘籍,多了不嫌,少了嫌少。”
“我是元满的姐姐,叫元野,是正阳第一名的家长。”元野笑得温柔,妹妹被夸,与有荣焉。
“呀!”轮到张雪丽惊讶。
元满视力良好,与郑正相隔二十几米,她看见了,还看见李雨爸妈。
“李雨,你父母来了。”元满小手一指,跑出去接住郑正,郑正疼得脚步一歪,差点摔倒。
郑正来不及说话,泪水哗哗流,“我爸打我。”像只委屈小狗,哼哼唧唧,带着哭腔。
“打你哪里?”元满扶起他,查看伤痕。
“腚。”元满递给郑正纸巾,他抽出一张擦眼泪。水渍在纸巾上晕染,轻飘飘的纸巾承载难过的重量。
“别哭了,我回去说师父,不能有下次。”
元满很喜欢小狗,乡下几乎每家每户养狗,未成年的小狗多可爱,肥嘟嘟,抱着手感好。当时太穷了,养不起自个,哪有闲粮养狗。元满对郑正的小狗滤镜无时无刻在加重,养出一种对弱小生物怜爱。
李雨爸抱起女儿,用力揉乱她的头发,李雨咯咯直笑。
“班长,女王大人,我先回家了。”李雨一家,杜眷眷告别。
高枝漫看见李雨的幸福,心里难受。瞧见元满有朋友来接,她忍不住想发脾气。
元野亮起手机,这个点了!“哎呀,小满她们到了,快进去找,不然她们会失望的。”
张雪丽边跑边搭话,“我家逆女脾气差,她蛮坚强,自小独立,从不需要我这做家长的管教,说多了还赶人。”
元满抱起郑正——公主抱。郑正尴尬,羞赧的缩在她怀里,“这样太显眼。”
“没事,你有伤,我抱得动你。”元满颠两下,用行动说话。她抬眼看见元野,看见高枝漫妈妈——高枝漫手机壁纸是她小时候妈妈抱着她的相片。
转头注意高枝漫的沮丧,别扭的哑巴小孩。
“高枝漫,你妈妈来了。”元满的话点亮灰败的瞳孔。
高枝漫终于瞅见老妈,眼角眉梢比彩虹欢喜。她却傲娇昂脸,等对方来哄。
“诶,郑正,是你吧。”元野无措的来回看,这是什么情况?
“姐,他来接我,可他受伤了,先送他回家。高枝漫,日后再聊。”
高枝漫摆手,正在高冷中。
元满走之前,对张雪丽说:“阿姨,你多关注高枝漫同学,她比表现的更在乎家人,她的手机壁纸是你和她。”
高枝漫大声吼叫,疯狂跺脚:“你别说话。”
留下一对尴尬的母女,好像第一天见面,不太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