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天空,来了一块灰扑扑的乌云,似雪白干净的萨摩耶,到泥坑滚了一圈。不稍片刻,云朵想起往昔的伤心事,难过的哭泣。是专属秋天含蓄的表达,抽抽搭搭,雨丝斜斜垂落,与肌肤接触,温柔的不像话。
元野在潘多拉魔酒上了一个月的班,看见银行账号多出的八千,还有卖房子的十二万,元野有一种不真实感。一下子从贫民,成为手握巨款的小富婆,意味着她和元满再也不用受委屈,过苦日子。
潘多拉魔酒里的女人,性格和善,平时买的东西,总会分给元野。平常人不会被这些小恩小惠打动,元野会啊。她好像还在母亲肚子里,温暖的羊水从内而外浸透,元野无时无刻都想感叹:好幸福啊!
很多客人,顾忌芸姐的威慑,行事规矩。可总有讨厌的人,琢磨规矩的漏洞,花着最少的钱,摆最大的谱,以折磨元野为乐。小桃姐对这种行为无可奈何,没办法管理,只好让元野注意。
一周前,元野心里唱着小曲,脚步轻快的在灯红酒绿中工作。有人喊住她:“来,服务员,给我倒酒。”
倒酒是基础的服务,大多数餐饮服务员都不可能因此拒绝客人。
元野单膝蹲下,酒杯的酒达到七分,停下来。
“倒满啊,这点够谁喝。”
元野继续,酒水快没过酒杯,元野放下酒瓶。
“这还没满呢,你这人怎么回事。”
“客人,再倒下去,酒会撒出来。”
“这不没撒,倒满。”
酒吧顶光昏暗,元野还是背光,且酒水确实很满,酒水溢出,是板上钉钉的事。
灯光渲染的酒,披着五光十色,在茶几扩张,壮大地盘。
客人蹭的跳起,元野怀疑他吃了火箭加速器。客人叫嚷,嗓门似铜锣,在酒吧小小的地盘炸响:“你这服务员,怎么回事,酒撒出来了,我花钱买的酒,你不心疼,随意糟蹋,赔钱!快赔钱!”
“客人,我说了,可您执意,不听劝告。”
“你什么时候说了,证据?拿出来。”
元野好声好气,口齿清晰,逻辑缜密。客人撒泼打滚,拒绝沟通,反正元野不管说什么,他就是不听。
最烦没事找事的。元野的右手轻微发抖,不是怕的,是气的。
哪怕小桃姐来,尽量和这个客人协商,客人大喇喇伸展双臂,放在沙发靠背上,啤酒肚不知廉耻的凸出,生怕别人看不到他的丑态。
缠了很久,周围客人几乎全部紧皱眉头,沉下脸色。元野心想:他应该是要钱,我妥协一次吧。
闹事男变本加厉:“损一赔十。”
一瓶酒七十,想要元野赔七百,这是来消费,还是来赚钱了?
小桃姐不乐意与这个吝啬鬼打交道,叫来保安,将他扣押,扔出去。
元野听见他的骂骂咧咧,不以为意。这种戏剧,隔三差五来一段。一般是没钱,却想找快活,消费一半,心疼钱,或消费不起的穷鬼。
元野不歧视穷鬼,因为她以前穷的差点吃不上饭。但是你穷,居然还来高消费场合,酒水的价格,全在菜单上,不存在看不见的情况,除非客人身体有点残疾——眼瞎。装大款,好面子,哼,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元野下班后,街上只有流浪猫,在夜间出没。元野离开路灯的照拂,经过一条小路。
两个男人,一个是刚才的倒酒男,手里操着木棍,另一个指尖旋转小刀。
“来啦,等你很久了。”
元野将包抱在怀里,他们如果图钱,倒还好说,如果不是,可以扔包砸他们,拖延时间;或保护胸腔,减少暴行的迫害。元野装模作样,轻快的聊天,仿佛对面二人是许久不见的朋友。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休息,熬夜伤身。”
“别说了,你得罪了我罗爷,得付出代价。”
“罗爷~”元野微笑,带着讨好:“话可不能乱说,我自认为待人谦虚,怎么会得罪您?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时间不早了,有误会咱们摊开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元野担惊受怕,咽下唾沫。快速回忆附近的地形,甩开他们的概率,有无被包抄的风险,大声呼救是否有人施以援手。
“少废话,女人都是贱骨头,床上说鬼话,地上说假话。我回头看看,你会说什么。带她走。”罗打三的木棍,反复被左手接住,真是来者不善。
元野后退,转身不敢犹豫,撒开双腿奔跑。猛虎下山,势不可挡,元野的腿,可以和高速公路的车轮比肩。
“握草,臭婆娘跑这么快。”
罗打三的啤酒肚,大象腿,拖慢他的速度。他身边男人骂了他一句,开始发力,追在元野后退,是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逃生最忌讳回头看,拼命跑就是了,看后面人的速度,还不如一门心思向前。元野飞过一面面墙,身后的动静逐渐变小。
跟我比速度,我让你们见证什么是极限。
元野当初,从家里跑到朱家面馆,不带停的。要速度有速度,要耐力有耐力。等元野跑到一个商场,她的腿竭力支持。元野扶住膝盖,大口喝气,秋夜的凉气带有安抚,舒服的进入气管,气管随后喷出带有体温的热气。
商场门口人来人往,路人看她一眼,悄声离开。
“我就不信,在这,还敢抓我。该死,要不是职业特殊,我早报警了。”元野手背扶腰,思索搬家。
坐在喷泉边,看水流画出优美弧线,元野等待天亮,一个电话喊来高晨阳。
当包子的香味飘来,高晨阳从迷雾中登场。
“找我干什么?”
“你陪我回一趟家,我要搬家。”元野凌晨和芸姐通电话,芸姐给元野批了个小公寓。
“行,但这也太早了,先吃早饭?”
“不行,我很急。”
见元野面色糟糕,高晨阳后背霎时起了一层薄汗,“你遇到什么事?”
元野深深的看他一眼,没有隐瞒,“有人在我回家的路上堵我。”
“谁啊,大白天就来堵人,胆子太大了,报警,必须报警。”
“不行。”元野尖锐的阻止,打断高晨阳拨打号码的动作。“不是……在白天堵我,是在凌晨。”
“你大晚上在外面晃悠什么,是不是老板又让你加班,你找个白班。”
“我的工作,就是上夜班。”元野的嘴里凭空有只看不见的水懒,说话慢吞吞,快把高晨阳急死。
“到底怎么回事?你急死我了。”
“好了,我说就是,你不许往外传。”元野刚刚经历一场不明恶意的灾祸,被高晨阳一哄,她脾气上来,和沸水一样,咕嘟咕嘟,火气上涌。
……
“你居然做那种工作。”高晨阳的怒火伴随语气一起冒出,声量巨大。
“你小点声。”元野打开出租屋,往外头张望。“我只是在那里端盘子倒酒,不卖身。”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你就这么缺钱?”高晨阳气的抱头转圈,像只无头苍蝇。
“信啊,是缺钱。”
高晨阳一时语塞,“你为了钱真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你还有底线吗?”
“喂!”元野姣好的五官皱缩在一起,“我和你解释了,我只是端酒,倒酒,再打扫卫生,我干什么了。怎么,这些活在外头谁都能做,我的工作环境只不过特殊点。”
“你真会狡辩。”高晨阳咬牙切齿,手指指着元野鼻子。
“你究竟能不能听懂人话,我解释很多遍了,你为什么不信我,你脑子被门夹了!”元野的怒火,让紧致的脸蛋泛起一层番茄红。
“你让我怎么信你,干这种事的人,谁会在别人跟前承认。你只是挽尊罢了,你知道自己多肮脏,多不齿。”高晨阳脖子青筋暴起,脸红脖子粗,随时如火山喷发。只是火山喷发可以检测,他……不知。
“行了,我知道你的偏见。”元野丧气的坐在床上,“我认为现在我们不适合讲话,你先回去,我们冷静之后再谈。”
“要么你辞职,要么我们再也不见。”高晨阳把门甩的震天响。
元野瞳孔睁大,“这死小孩,真犟,居然威胁我。”元野同样气的不轻。
她稍作休息,收拾物品,打着车来到芸姐公寓。
原房东不允许退租,“妹妹,咱这是提前说好了,房子租给你,我已经拒绝很多想住这房的租客。我这也是小生意。”
元野碰见的烦心事太多,不想花精力与房东扯皮,剩下的一个月房租,她不要了。
四层建筑楼,宽敞的办公室内。罗打三和李棍二跪在瓷砖上,膝盖生疼,他们跪了快四个小时。
“你们真是废物,一个女人都追不上,害我等了两个小时。”
“对不起,东家,实在没想到那女人那么能跑。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不会让您失望。”
室内陷入恐慌的沉默,鱼缸里的金鱼,摆动鲜亮的尾翼。恐怕只有它一个,心情良好。
“滚。”
罗打三,李棍二跌跌撞撞跑了。
“哥,东家的意思……”
“继续把那女人搞到手。”李棍二喂弟弟吃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