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喵。门外叫声凄厉,元野开门后,一道影子蹭着脚踝闯进屋里。
“红糖?”红糖小小的一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元野前进一步,红糖后退几步。直到贴在墙根,缩在角落,退无可退。
“你来找我啦。”元野抚摸红糖的脑袋,两手插入它腋下,它趴在小臂,倚靠元野心脏。
手掌摸着热乎乎的肚子,猫儿这个水做的,软的像小时候吃的糯米糍粑。元野亲着它的脑袋,下巴压在红糖背部,大吸特吸。
红糖乖极了,尾巴耷拉,夹在后退,面对元野的蹂躏,逆来顺受。
手心又一次抚摸肚皮,元野疑惑,不由得来回感受,轻按肚皮。红糖腹部干瘪,多久没吃东西了。
“哎呦,可怜的小乖乖,对不起。你在门外等我多久了,我开门晚了。”
元野瞧着这会儿十二点多,以为红糖早早在门外候着,如一位耐心的客人,宁愿独自等待,不愿意粗鲁拍打,扰乱居民生活。刚才的叫声是实在饿狠了,辛苦等候。
“姨姨给你做饭饭吃。”
羊毛围巾叠好,铺在沙发上,元野将红糖放上去,给它盖了一条毛毯。
她来到厨房,打开冰箱,盯着现有食材,纠结做什么。
猫吃素吗?好像不吃。
一块新鲜牛肉,冻的邦硬的草鱼。元野倒好热水,两种肉分别泡在两个盆中,上面的霜花慢慢消融,露出食材原本的容貌。
趁空闲时间,元野陪红糖玩耍。耳环上的羽毛拆下来,绳子绑住,在红糖面前晃悠。
羽毛飞得缓慢,红糖果然被吸引,小爪子扑抓羽毛,逮住啃咬,毛毯滑落,红糖打气精神,尾巴高高竖起。
元野跑回厨房,捞出牛肉,切成薯条壮,放入锅里焯水,撇去血沫。
等等,猫吃人吃的饭菜……吗?有问题,上网搜。只要调料少,猫儿可以吃。
元野寻思,那这也不用炒,放凉给红糖吃正好,牛肉好东西,人还不一定能吃上。炖鱼时,盛出一块专门留给红糖,元野顺便给自己炖鱼汤喝。
“红糖过来。”元野拍拍手,红糖跳在她怀里。“你在餐桌站着吃。”牛肉,鱼汤推过去。
红糖低头,鼻孔翕动,闻闻香气,粉色小舌头像手一样,灵活敏捷。
见红糖吃饭这么香,元野心情愉悦,眉开眼笑。
红糖真给面子,在家里吃惯了国外进口食品,面对我的粗茶淡饭,面不改色,一点不嫌弃,孩子好养活。橘猫不挑食是真的。
碗底剩一块光秃秃的鱼骨,上面贴着香菜纹身。
元野的鱼骨在另一个盘子里,和生姜,八角为伴。
敲门声不合时宜传进元野的耳中,元野扶起吃饱的肚子,站起来还打了一个嗝。不好意思的捂嘴,怕熏着红糖。
门外,顾肆霖问:“红糖在不在你家?”
“在。”
“我来接它。”
顾肆霖与元野擦身而过,抱起红糖,正想离开。
“等等。”
顾肆霖停下脚步,“有什么事?”
“我上次和你说的,你有什么想法?今天正好见面,一次性说清楚,我不喜欢拖沓。”
“随你,我没有想法。”顾肆霖嘶哑的说。
“放屁,就你那样,没有想法骗鬼呢,说出来会怎样?你一边嫌弃我,一边和我在一起,你不隔应我隔应。”
元野的火是旱季草原的火种,一点点火苗焚烧一切,燎原之势不可阻挡。
“那好,我虽知你确实是白板。可我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我的女朋友在那里工作,将来遇见熟人,他们认出你,你要我们家的面子往哪搁,我父母会抬不起头。”顾肆霖气急,心跳声吓到红糖,红糖缩成一团。
“我就问你一句,你还爱我吗?”元野不知不觉,泪珠撒下。
“爱。”好轻,比红糖玩的羽毛还轻,顾肆霖哽咽。
“我可以辞职。”元野拭泪。多大点事,把两人弄成这样。
顾肆霖转身,一把拥人入怀。“谢谢你的体谅,我不会辜负你,我们未来一定可以在一起。”
元野小臂隔着两人,给红糖撑起安全地带。红糖昂头,一滴泪被胡须接住,接着弹走。
锅里的鱼头仰望天花板,嘴唇永远无法闭合。周围温度飘飘而去,油凝固,缩小,在表层漂浮。乳白色的汤,没有最初的干净,悬浮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正如死去的鱼不会复活,变质的东西,接受也不会拥有发生前的状态。
“是我态度不对,我带你出去玩,赔礼道歉。”顾肆霖心疼的看着元野,大掌捧起她的脸,眼睛微眯,他的脸在元野面前放大,再放大。
脑子闪过风暴,元野掌心出汗,忐忑的做准备,尽量保证呼吸的平淡;可又纠结两人发展太快,这才不到一个月,就亲了?元野想忍住推开他的冲动,没事,男女恋人亲吻很正常,以后结婚迟早的事。
闻到顾肆霖呼出的气体近在咫尺,她的脸已经触摸到他脸的温度,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元野猛地推开他,恰巧红糖喵呜一声。
“对对对……对不起,红糖在这呢,少猫不宜,少猫不宜。”
“红糖已经两岁了,是成年猫。”
“不行,我受不了在第三双眼睛下做这么亲密的举动。”元野捂住眼睛,手掌发烫,整颗头从正面看,是个西红柿。
“我把红糖送回去,待会来接你。”手指缠绕秀发,顾肆霖语气暧昧。
门锁咬准锁芯,元野放下手。她闯进浴室,冷水泼在脸上,元野颤动。发丝湿答答,挂着水珠。
还以为,在潘多拉魔酒见过数不清的接吻,元野能稳如老狗。真到自己了,不堪一击,溃不成军。
可能是不太熟,火候不够,再处处,说不定顺其自然,反倒成了。
元野下楼,轻车熟路找到顾肆霖的车。车子滴滴,顾肆霖催促她。
“去哪玩?”元野扣上安全带。
“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去红茶餐厅,新开的,据说菜不错。”
顾肆霖脚踩油门,车子缓缓发动。
红茶餐厅门口灯牌坏了,店长请人维修,高晨阳坐在梯子上,铁锤乒乒乓乓。
“老板,修好了,你看看。”高晨阳小心翼翼爬下梯子,等候餐厅老板验收。
“干的不错,八十是吧。”老师打开钱包,迟迟不拿钱。
“老板,之前说好一百的。”高晨阳吹了十几分钟冷风,手脚麻木,下梯子的时候差点出意外。
见老板神色不虞,大有风雨欲来的架势,高晨阳连忙找补:“八十就八十,老板,交个朋友,下次有活还要来找我。”
“小伙子,眼力好。”老板遂欢喜,付了一百,等着高晨阳找钱。
开着一家体面的餐厅,居然对二十元斤斤计较,小气鬼。高晨阳笑呵呵,心中唾弃不干人事的鬼扒皮。
高晨阳收拾工具,提着工具箱,正好撞见元野从车上下来。他本想捂脸跑开,可看见元野挽住一个男人的手臂。
元野当然也看见他,抬手打招呼。“高晨阳。”
高晨阳放下工具箱,拘谨的扯扯老旧外套,心里想装出体面,无奈外形毫无说服力。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高晨阳,这是我男朋友,顾肆霖。”
原来她有对象了。高晨阳脸色惨白,只是他肤色黝黑,看不出来。
顾肆霖大大方方的伸手:“你好。”
高晨阳的目光不善的凝视顾肆霖,顾肆霖高大帅气,皮肤白嫩,穿着体面,气质优良。
他咬紧后槽牙,“你好。”口水不体面的流下,他缺了一半的牙,没办法。
他窘迫之际,元野翻出手帕,送给他。高晨阳睫毛颤抖,羞辱感由内而外,掏空他的尊严。
他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出丑,在情敌面前丢脸。世上还会有比他还惨的人吗?
顾肆霖内心不屑嗤笑,根本没把高晨阳放眼里,有女人能看上他,才怪了。
“你们先忙,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高晨阳撂下一句,如过街老鼠,迅速消失在元野面前。
元野担心的瞅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我该不会惹他生气了?可我没做什么,难道我打扰他上班了?
“走,进去点餐。”顾肆霖拉着她的手,推开餐厅大门。
高晨阳浑浑噩噩,他埋头穿梭在镇上小路,专找人少的地方走。他想找个地方静静,蹲在垃圾桶边,眼里失去光芒。
晚上八点,洪绣绣守着饭菜,等待儿子归家。嘘气一声盖过一声,该回来了。
洪绣绣等不住了,披上棉袄,出门在路口等待。昏黄的灯光投下一片光明,洪绣绣守在光明中,期待高晨阳一眼瞧见。偶尔冻的受不了,洪绣绣跺脚,搓手,转悠一圈圈。
黑影歪歪斜斜,逐渐走进光明。洪绣绣定睛一看,是高晨阳。
“阳阳,你这是咋了?喝好多酒。”洪绣绣扶住儿子,又拖又拽,把人运回家。
“妈!”眼泪淌下,路过鼻梁,掉进牙床。“她有对象了,她有对象了。”
原来是为情所伤。洪绣绣无奈,心疼的掉眼泪。
“妈,是不是只要我像她男人那样,有钱,长得帅,我也能被她喜欢?”高晨阳脑子很清醒,他声嘶力竭,埋怨世道不公。
“不可能,世界上又高又帅的男人多了去了,该打光棍照样光棍。你人不好,再有钱有什么用。”洪绣绣驱逐高晨阳不良思想。
“那为啥……”
“啥为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和她表明心意,她有男朋友你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热毛巾擦过高晨阳的脸,毛巾有肥皂的香味。
“那我明天和她表白去。”
“别逼我打你,她单身你为什么不去,她有男人了你去!你敢当破坏感情的渣滓,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在洪绣绣苦口婆心下,高晨阳安稳睡去,只是泪水粘湿枕头,他不停发出吸鼻涕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