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野走在元满后面,她盯着妹妹,越看越奇怪,有哪个地方不对劲。元满咕嘟咕嘟喝水,元野接来水壶,将早餐递上去。
三明治印上月牙,元满朝元野伸手——帮你拎包。
元野脑子瞬间通畅,她可算察觉哪里不对。“你行李嘞?”
元满与元野对视,心虚尴尬,她知道瞒不过去。“被偷了。”
“你的手……”粗糙的创可贴扒在元满手上,元野心头一紧。
“不小心弄的。”元满看往别处,“姐,我累了。”
这孩子……元野胸口郁结闷气,顺着气管呼出。她简单的几句话,竭力隐藏背后的为难。有时候元野想元满更像一个姐姐,比她稳妥,理性。
真是的,累了先送朋友回家,还想帮我拿包。
立冬的脚步渐近,街上光秃秃,天空寡淡不少,云像雾,在天上空空的悬浮。离火车站越远,人越少,偶尔几只流浪狗缩着脖子,没头绪的经过。
回家后,元满先洗澡,换身干净睡觉,钻入棉被中。熟悉让她彻底放松,她几乎秒睡。
元野蹑手蹑脚走进房间,帮元满掖被子。凝视恬静的睡颜,元野被拉回与花潇辩论的时候。
说吧,这么瞒着不是办法。
锁上门,元野几步跑到楼上。手机发消息:你在家帮我开门。
顾肆霖趿拉拖鞋,迎接元野。
红糖伸着拦腰,靠近元野,蹭她的裤腿。元野抱猫,手指拂过柔软的毛。她扯住顾肆霖,两人面对面坐下。
“我和你说个事。”元野语毕,她迟疑了,有点冲动,现在后悔来得及吗?
“你说。”顾肆霖反应平平,他等候下文。
“你知道潘多拉魔酒吗?”
“听说过,一家生意不错的酒吧,没去过。据说里面进行一些……交易,风评在圈内不错。”
“我是那的员工。”元野挺得笔直,端正的姿态希望增加一些底气。“当然我本人只是负责端茶倒水,其他的生意我从不接触。芸姐人很好,从来不会逼迫员工,还三番四次护着我们。”
视线在空中相会,元野是快要熄灭的火焰,底气不足,忐忑不安。顾肆霖是刺骨的寒冰,眼神使元野恐慌。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如何。”顾肆霖苦笑,唇色全褪。
“你不信我?”眼睛眯起,元野急了,语气不自觉尖锐。
“我知道,人会下意识美化自身,无论你过去有什么样的选择,我不怪你。”
“所以,此刻,在你脑子里,我的一切陈述只是挽尊。你的心里认定我是一个无耻的人,我为了钱什么都能卖。”元野极力控制情绪,可仍旧有一瞬间的失控。
顾肆霖沉默,他扭头不想吵架。
元野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上一次这样是元满不听话非要上正阳的时候。“红糖,你会窝去。”元野推着红糖的屁股,撵它走。
“喵喵喵~”红糖察觉气氛不对,头扎进元野手心,蹭蹭,迈着猫步走了。
“如果你不信我,你可以去你的圈子里打听。因为潘多拉魔酒现在接待高端顾客,以你的身份,打听是轻而易举的事。我在里面是白牌,这是店里规矩。你不了解,我不怪你,我给你时间,我也可以带你去店里证明。我们先分开几天,彼此冷静。如果冷静后,你接受不了,咱们分手,我这样肮脏的人怎敢耽误清白的贵公子。”元野束缚眼泪,别哭,起码不能在这哭。压下喉头酸涩,元野知趣离开。
出门后,下楼的过程中,元野泪流满面。
真好,谁说眼泪没用,不是能帮眼眶杀菌,流就流吧。
走到楼梯中间的空地,她缓缓蹲下,手掌抓住下半张脸,哭腔成功压制,这是一场默剧。
顾肆霖烦躁的抓乱头发:烦死了,她居然说出来了,这种事不瞒着,脑子有毛病。
红糖饿了,跳下猫爬架,对顾肆霖喵喵叫。红糖舔爪子的毛,吃饭先洗手……啪!有温度的手掌把红糖打疼了,它呲溜跑的飞快,钻进沙发底下。猫咪的惨叫在房间消散,听得顾肆霖火大。
他大发雷霆:“让你走你就走,你到底是谁的猫?这么听话,你跟她走啊。”
顾肆霖操起扫帚,对准沙发下使劲戳,红糖蓬松的毛,柔韧极佳的身体撞上扫帚棍,疼得喵喵叫,钻出沙发,慌乱寻求下一个庇护所。
平日装出的温柔面具寸寸碎裂,顾肆霖站在灯下,眉弓让眼睛躲在阴影下,幽光明灭。
街上起风,风卷起垃圾。垃圾长出翅膀,没头没脑横冲直撞。撞到的行人破口大骂,或嫌弃的躲避。无人喜欢垃圾,谁知道身披人皮的不是垃圾呢。
等元满醒来,窗外昏暗,远处的万家灯火贡献一米光明,在城市勾勒科技水稻田。萤火虫会飞,才不会这样傻站着。她唇齿干燥,对水的**让她起身。
客厅同样昏暗,窗户大开,冷风裹挟烟味,灌满家中。一个人影矗立窗前,任由冷风化作细针,从皮肤穿刺,扎进骨髓。
毯子包上元野,元满从身后抱住她。两人不说话,静默贴近,正如她们经历过无数次艰苦那样,从彼此身上寻求温暖,支持,勇气。
元野探出手,摸到小满冰凉的小臂。“你傻了,冻坏怎么办。”
“告诉我原因。”元满打开灯,倔强的和元野对峙,不说明白她就作践自个。反正无人心疼,唯一的亲人把她当外人。
“我谈恋爱了。”元野吸口烟,灰蓝色气体泼辣袭来,元满呛得咳嗽。
元野按灭烟,自我批评:给未成年吸二手烟,我真不是个人。
猜到了。元满想手撕了顾肆霖,还有高晨阳,反正两个坏蛋。把他们当成餐厅里卤好的鸡,撕成一条一条,骨肉拆离。
“我和他坦白我的职业,在哪工作。”
“他不信你。”元满说出来纠纷理由。
元野诧异的看一眼元满,丧气的点头。
“你没有发现你的问题?”
什么意思?小满是想说我有错。元野手指转动烟头,她不觉得自己错了。
“你的问题是——在这段爱情中,你把自己姿态放的太低,并失去主权。”元满不清楚爱情之中的人如何确切描述,她只能用历史中学过的“主权”这个词。
元野苦恼的回忆,有吗?她认为一切正常。
“他为你做了什么?”
“顾肆霖他对我好,之前帮我打跑坏人,帮我收拾烂摊子,给我做饭,买礼物,带我去见朋友。”
“你对他付出了什么?”
“我……我给他做饭,送礼物,平时到他家做家务,照顾猫。”元野手指夹住下巴语气慢吞吞,和乌龟赛跑。
“你和他付出一样,为什么你有股自卑感?”元满不懂,恋爱把人的脑子荼毒了。
“顾肆霖付出的更多一点。”元野干巴巴,笑容勉强。
“他带你见了朋友,你带他见了家人,这个扯平。上次帮你打跑坏蛋,我承认他的功劳,但给我一点时间,根本不需要他出场。要不是你劝我回校,和你收拾烂摊子的人是我。”
元满抱臂撅嘴,但凡不是距离问题,他凭什么抢占先机。“还有,你和他提过家中情况,事业,还有我的一部分情况对吧?”
元野点头。
“他和你说起过家里情况吗?带你见识没?”
“他说了他家情况,还没带我见过。”
嘁!元满恨铁不成钢,张口便是编,谁不会。元野知道被妹妹鄙视,她复述顾肆霖家境。
难怪姐姐会有自卑感,原因在这儿。
“我明确一点,你图他钱,还是图他人。”
“肯定是图人,你姐我是那种拜金人?我要是,白牌早就换色了,不比和他在一起钱多?何况他只送礼物,没给钱,出去约会是我付钱。”最后一句元野说的比蚊子声音还低。
“那你干嘛一副卑微模样,还没结婚你就如此不争气,结婚后你不得被欺负死。”元满气的捏紧元野的胳膊肉,恨不得拧一百八十度,但关键时刻紧急刹车,舍不得。
“可,我是第一次谈恋爱。”哭声为这场谈话划上句号,元满心疼的揽住元野。
是啊,我的姐姐又做错什么。她才20,像每一位对爱情抱有憧憬的女人那样,竭力维护来之不易的爱情,并期待修成正果。别看她在社会上打拼多年,还在灯红酒绿的场合工作,其实人情世故没学会多少。
我如今这般,是我还没到被这些事情干扰到年纪,我的任务是学习,是姐姐为我撑起的大伞,保护我单纯的活着。我从书上看来的经验,在现实复杂的情况中,大部分难以实行,我是个纸上谈兵的“赵括”。
“我不管这段爱情的结局,我只要你记住:你不许为了爱情妥协,做你不愿意做的事;你不许为了爱情学坏,抽烟疯玩;你不许为了爱情失去真实的你,像变了一个人。有钱抽烟,烟钱给我买书,买笔呗,浪费钱。”元满只能从小事纠正元野错误的思想,对爱人好没有错,错的是一味放低底线。
张爱玲说:喜欢一个人,会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元满一巴掌,扇碎尘埃花。滚一边去,别人我不管,我姐不许遭这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