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天有多糟,人有多少病,元野不会放弃上班的。还伞后,元野马不停蹄跑到潘多拉魔酒,从凌乱的宅家女,摇身一变,是体面的服务员。
“嗨,紫雁姐,好久不见。”元野甜甜的笑,她来这最晚,可不得天天喊姐。
紫雁眼神懒得给她,擦身经过。上次的贵宾接待后,紫雁敢怒不敢言,只好把火气发在元野身上。
元野倒是无所谓,她没对她做什么,而且奖金到手。奖金是凭本事得到的,有钱的快乐让不痛不痒的坏脸色显得不值一提。元野闭紧小嘴巴,装作很忙的样子,她才不会上赶着找不痛快。
“元野,你今天不用再下面,去上面吧。”
元野大脑迟疑,转了好几圈,可算确保她听到什么。工作四个月,她从没去过除一楼以外的地方。
“小桃姐,我能上去了?”元野追在小桃屁股后面,食指戳戳二楼。
“今晚花潇心情不好,你去哄她,快上去,在落红居。”
元野抱着怀疑的心情,跑上去。
二楼和一楼差别好大——踩上最后一个台阶,一溜直直的走廊印入眼帘。左右两侧是房间,门口悬挂的牌子方便元野寻找。
落红居——元野左右巡视,有些门是新的,雕刻流动年轻的光彩,有的门老旧脏污,门把手严重掉漆。唉,一扇门,见证一个女人的青春。
在潘多拉魔酒的每一位员工,她的相好每月给潘多拉魔酒交十万的会员费,楼上便有一个专属的房间。新人年轻气盛,嫌弃上一个用过的东西,芸姐会特意把房间重新装修。久而久之,可以通过门来查看员工职业的长久。
元野走到头,在右手边可算找着落红居。
叩叩叩~“花潇姐在嘛?我是元野。”
门后静悄悄,元野敲门的手抬起,门打开了。
花潇憔悴的和元野四目相对,美人就是美人,一副病容照样美的移不开眼。花潇身着宽松的睡袍,光脚站在门后——难怪元野没听见走路声。“请进。”
元野脚步轻轻,似小鸟一样。她反手关上门,暗自打量房间装潢。
落红居有一种割裂感,墙上挂着书法字画,家具偏古代。但随处可见的娃娃是怎么回事?娃娃真是无处不在,有一个两米大的兔娃娃,坐躺在沙发后面,肚子凹陷,柿饼的形状。
下一秒就解惑了,花潇后昂,狠狠砸进兔娃娃腹部。元野仿佛有了透视能力,瞧见兔娃娃正孕育生命。
“电视下面有零食,冰箱里有吃的,喝的,你想要自个拿。”花潇将脸埋进棉花,随后肩头耸动,小声的啜泣攻击元野的理智。
元野真受不了,美人落泪,哭的这么可怜,谁受的住。想起花潇宛如仙人的美,元野的怜爱不断膨胀。
“花潇姐,别哭了,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我或许能帮你。”元野弯腰,语气舒缓柔和,元满都很少有这待遇。
花潇抬头,如海藻般的头发遮住小脸,眼里噙着泪花,眼尾粉红。哭腔难过的迸发,“你帮不了我。”
“说说看,不说我怎么帮你。”
“我想出去玩,席哥不让,妈妈也不同意。”
“席哥是谁,你妈妈在哪?”元野不认识这两位。
“你们见过一面,我上次还挽着他的手臂。”
哦,原来是花潇的客人。
“你不是给我妈妈工作的吗?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妈妈,妈妈上次的长裙会发光,可好看了。”
等等,元野心中咯噔一下,花潇的妈妈难道……莫非是芸姐。天底下怎么会有母亲让孩子做这个,又不差钱,少了花潇,最多少赚点。
这种情况,元野真没办法。
花潇才不管元野的反应,自顾自说:“我天天呆在这里,什么好玩的地方没去过,什么好玩的东西没买过。我早就玩腻了,凭什么不让我出去,我想去看蓝色的大海,红色的大树,丑丑的动物……还有……”花潇的眼泪说掉就掉,哭声加大,“妈妈今年没送我礼物。”
“生日礼物?”什么礼物,这么在乎,花潇不能花钱自己买?
“儿童节礼物,她竟然忘了。”呜呜呜……花潇哭的悲惨,哭到打嗝。
儿童节……礼物。元野的疑问只多不少,这么大人,过儿童节。元野脚步踉跄,后背冒冷汗:“花潇,你今年多大?”
“十四。”花潇虽然难过,对于元野的问题,她会强压泪水,礼貌回复。
耳朵边轰隆轰隆,眼前四分五裂,元野摔在地上。脸上不知该哭该笑,心脏乱了分寸,浑身血液往脑门冲。
她突然憎恨这里,憎恨每一个人模狗样的人,厌恶每一个衣着光鲜,内里肮脏的人。
“你为何不反抗。”元野扣住花潇的肩膀,死命摇晃她,吓得花潇不敢哭了。
崩溃的情绪一触即发,元野的胳膊无力的落下,砸在地上。她低着头,自责难过:关她什么事,她还是个孩子,她……世道不公,世道不公。
元野像一个濒死的人,大口呼吸,她不怕疼捶打胸口,身上痛哪有心里痛。花潇下跪,攥住元野的手腕:“姐姐别打了,很疼的,你别打了。是花潇的错,都是我的错。”花潇拦不住,俯下身体,两手交叠,额头接触手背,她磕头乞求元野原谅。
“你别跪,不是你的错。”元野扯着花潇,拥她入怀。
“姐姐不怪我了。”花潇嗓音发抖,察言观色。
“我们逃离这里好不好,这里对你不好。”
“不好,这里的人对我都很好……”
“不!她们的好全是糖衣炮弹,你给她们的利益比她们对你的好多得多,我们不能执迷不悟。”元野崩溃,天底下为何有这样的肮脏事,干嘛欺负孩子。
“姐姐别哭,我给你看好东西。”花潇抱来几本厚厚的影集,坐在元野旁边,翻动每一页。“这个项链是妈妈送我的,去年的生日礼物。”照片里的花潇,笑得明媚灿烂,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颗颗饱满,圆润。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是去年前年的儿童节礼物,妈妈给的。”
元野吸着鼻涕,大掌按住影集。“这是你前四年的照片?”
“对啊,很好看吧。”花潇期待的看向元野。
已知花潇是十四岁(她自己说的),可照片上的人没有一点变化,未成年前,孩子一年一个样多正常。
“你有十年前的照片吗?”
“有啊。”花潇快速翻过,显然对影集的内容烂熟于心。
每张照片下印着年月日,应该是拍照的日期。元野看着花潇十年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十年前的花潇有青涩感,但左看右看也是个大人。
她真的十四?元野的眼里有重重迷雾,挡着她看清世界。
“你上过学没?”
“上过小学。”
“什么时候?”
“我小学毕业后,可热闹了,电视上天天说什么会,还播放五个颜色的圈圈。”
五色圈圈——奥运五环。元野琢磨不对劲,联想花潇说话有点颠三倒四,充满孩子味。她深深的瞧花潇,眼睛单纯的不像成年人。
容貌可以保养,眼睛作为心灵的窗户,戴隐形眼镜也不行。眼神单纯,不是孩子就是傻,要不总说傻孩子傻孩子,无知嘛。
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花潇脑子不正常。
“花潇,我问你,1 1x8-4÷2等于多少?”
花潇掏出十根手指,左手食指弯腰,嘴里念叨着一,右手手指弯下,乘八……
元野静静的,观察她的表现,实锤了,花潇脑子不行。
“姐姐,我算不出,你陪我玩吧,陪我玩吧……”花潇怯懦的拉住元野,试图插科打诨,萌混过关。
罢了,和她较什么真。元野今晚累坏了,花潇一会让她追她,一会喊她打羽毛球,居然还要做瑜伽。元野的身体僵硬的扭着,腿是腿,手是手。反观花潇,动作优美,肢体匀称。元野盘腿而坐,惊叹的看着花潇将身体扭成各种形状,像条蛇。
这小财神累的趴在娃娃堆,睡的香甜。
元野悄悄出去,左右甩着酸痛的胳膊
“小桃姐!”喊声尖锐诡异,和旷野不知名的鸟差不多,差点吓死小桃。
“你这丫头,我打你。”小桃抡起巴掌,拍中元野脑袋,跟亲吻似的。
“小桃姐,花潇她……”元野轻点脑袋,挤眉弄眼。
“你看出来了。”
“她年龄多少?她说她十四,我魂差点飞了,以为……”
“以为我们为了钱,让未成年接客。”小桃幽幽开口,“她是芸姐买来的。”
元野求知若渴,眼睛异常水亮,眨眼时,仿佛星星跳舞。
“我也是后来和芸姐聊天,听她随口说的。她去外地办事,被人邀请看货,花潇就在那群货里。因儿时高烧烧坏脑子,长的又丑,人还笨,她父母心疼粮食,不等她长大换彩礼,草草卖了。芸姐看她可怜,买她回来。”
元野静静听着,牙根酸溜溜。她当然明白,没有价值的东西,不配得到好待遇。最常见的是没有自己的房间,没有食物,不能上学,没有亲戚帮衬……花潇的故事,凝聚不知明数,相同遭遇的女孩,男孩。
为什么人会偏心,为什么父母做不到一视同仁?重男轻女很普遍,毕竟是流传的陋习。可有些父母,喜欢大儿子,讨厌小儿子;喜欢小儿子,讨厌大儿子。父母擅长用各种借口,粉饰他们的偏心多理所应当。爱两个以上的孩子很难,生一个不就好了?亲密的兄弟姐妹关系破裂,反目成仇,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