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影,就在这云层里停下。”
漆黑的斥候舰悄无声息的悬停在万米高空,顾青城冰冷的声音在主控室里响起。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云层和舰船的甲板,直勾勾地锁定在了下方那座雄伟壮丽,本应是龙气浩荡,万世朝宗的东岳泰山之上。
不对劲。。。。这龙脉的气息,怎么会死气沉沉的?
九龙鼎在他的识海中发出轻微的嗡鸣,反馈来的感应,不是以往那种与龙脉相连的亲切与浩瀚,而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如同深渊般的漆黑和死寂!
归墟岛的狗杂种,动作还真快!
顾青城眼神一寒,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走向了舰船的更衣室。
片刻之后,他从一处无人察觉的隐蔽山谷中走出,身上那件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龙袍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朴素道袍,头上戴着一顶半旧的道冠,手上拿着一柄拂尘,气息内敛到了极致,看上去就像一个常年在外游历,风餐露宿的穷道士。
他将“逐影”号隐藏在了山谷的结界之中,抬头辨认了一下方向,便迈开步子,朝着山脚下那座因泰山而得名的小镇——泰安镇走去。
越是靠近镇子,他眉头的就皱的越深。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整个镇子都笼罩在一片诡异的“祥和”气氛之中。
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近乎狂热和亢奋的笑容,眼神里却空洞洞的,没有什么神采。他们彼此热情地打着招呼,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群被操控的木偶,正在卖力地表演着一出名为“盛世太平”的滑稽戏。
顾青城走进了一家看起来生意最红火的酒馆,酒馆的名字叫“迎仙楼”。
“哟!道长,里面请!”
一个膀大腰圆的店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脸上挂着和外面那些人一模一样的亢奋笑容,“道长,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咱们这后院可安静了,新换的被褥,保证您睡得舒坦!”
“不了,贫道只是路过,讨碗茶水喝。”顾青城淡淡地说道,目光却在酒馆的大堂里飞快地扫了一圈。
他发现,几乎每一张桌子上,都摆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炉,香炉里青烟袅袅。而在酒馆柜台最显眼的位置,更是供奉着一尊他从未见过的神像。
那神像似道非道,似佛非佛,面目模糊,神情诡异,让人看上一眼,就感觉心神不宁。
“道长,喝茶啊?那您可来对地方了!”店小二笑得更灿烂了,“我们迎仙楼的茶,可是得了泰山府君爷赐福的仙茶!喝一口,提神醒脑;喝两口,百病全消啊!”
“泰山府君?”顾青城装作好奇的问道。
“对啊!就是我们泰山新来的山神爷爷!”店小二一脸理所当然地指着柜台上的神像,满脸的狂热和崇拜,“道长您是外地来的吧?现在我们整个泰安镇,不,是整个泰山地界,都受府君爷的庇护呢!”
“以前那个东岳大帝,早就不灵光啦!现在,是府君爷的天下!”
顾青城默不作声,走到一个空位上坐下。
“客官,您的仙茶!”店小二很快端着一个茶壶和茶碗过来,麻利地给他倒上了一杯。
茶水碧绿,清香扑鼻。
顾青城端起茶碗,却没有喝,只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他地眼底深处,一抹骇人的杀机,一闪而过!
这茶水里,被掺杂了一丝极其微量的污秽之气!
普通人喝下去,短时间内确实会感觉精神百倍,身体轻快,就好像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样。但长此以往,这东西会像最毒的附骨之蛆,在不知不觉中,将人的精、气、神,乃至寿命,全都抽得一干二净!
好恶毒的手段!
“哈哈哈,老王头,我跟你说,自从我每天来这喝一壶仙茶,回家再给府君爷上一炷香,我那多年的老寒腿,真的就不疼了!府君爷,真是活神仙啊!”邻桌一个喝的满脸通红的汉子,大着舌头对同伴吹嘘道。
“可不是嘛!”他地同伴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说道:“这都多亏了山顶碧霞观的碧霞真人!要不是他老人家慈悲为怀,请来了泰山府君爷镇压妖邪,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受什么罪呢!”
“对对对!碧霞真人才是我们的大恩人!我听说,真人过几天,又要开坛**,普度众生了!到时候咱们可得早点去占个好位置,多听听真人的教诲,没准还能多活几年呢!”
“一定去!必须去!他娘的,谁要是不信府君爷,不敬碧霞真人,谁就是我们所有人的仇人!”
“没错!!!”
酒馆里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了。
所有人都开始大声地赞颂着那位“碧霞真人”和所谓的“泰山府君”,言语中的狂热,让整个酒馆都嗡嗡作响。
碧霞观。。。。碧霞真人。。。。
顾青城将这两个名字,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源头。
很显然,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道观,就是归墟岛安插在这里,污染龙脉,荼毒生灵的棋子!
他假借去柜台结账,走到了那尊诡异的“泰山府君”神像前。
“客官,一共三文钱。”掌柜的也是一脸狂热的笑容。
顾青城掏出三枚铜钱放在柜台上,手指却“不经意”地,在那冰冷的神像底座上轻轻拂过。
轰!!!
就在指尖触碰的瞬间,一股阴冷、恶毒的气息,猛地顺着他的指尖,就想往他的身体里钻!
若是换做寻常武者,哪怕是宗师境,这一下也得吃个大亏,心神受损。
但,它们遇到的是顾青城。
他体内的天子龙气只是微微一荡,便将那股污秽之气瞬间净化得干干净净。
同时,他也彻底搞清楚了这东西的运作原理。
这神像,就是一个转换器!
它将百姓们供奉的香火愿力,混杂了污秽之气后,再反馈给他们一丝丝,让他们产生依赖和上瘾。而绝大部分被污染的香火,以及被抽走的百姓的精气神,则通过某种阵法,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了泰山之巅,去滋养那个所谓的“龙脉污核”!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正在高谈阔论的酒客们。
果然,那些叫嚷得最欢,表现得最虔诚的信徒,眉宇之间的那股黑气就越是浓郁,脸色也越是苍白,生命力流逝的速度,远超旁人。
这哪里是什么神明显灵?这分明就是饮鸩止渴的活人献祭!
好!
好一个碧霞真人!
好一个归墟岛!
敢在五岳之首,以大宸帝国的龙脉为根基,将朕的子民,当成饲养邪魔的猪狗!
罪无可赦!!!!!!
顾青城缓缓地收回手,眼中的温度,已经降到了冰点。
他已经给那个素未谋面的“碧霞真人”,判了死刑。
不,是挫骨扬灰,神魂俱灭的极刑!
他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了酒馆。
店小二还在他身后热情地喊着:“道长慢走啊!明天再来喝仙茶啊!”
顾青城没有理会。
他站在喧闹的街道上,缓缓饮尽了杯中早已冰凉的茶水,然后将茶碗轻轻放在了路边的石阶上。
他抬起头,望向那云雾缭绕,凡人难以窥见的泰山之巅。
嘴角,勾起了一抹森然的弧度。
“碧霞观,碧霞真人?”
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贫道今日,就来亲手送你一场天大的造化!”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如同一缕青烟,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