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胜英缩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对着眼前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直打哈欠,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后背一阵发凉。
他当时只以为是秋夜风凉,却不知,这分明是命运对他发出的、极其精准的预警信号——他长达近一年的“地狱式”生涯,就此拉开了帷幕。
“怪不得脊背发凉呢,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后来,每当樊胜英回想起那个夜晚,都会欲哭无泪地发出这样的感慨。
好家伙,自从樊胜美“正式”给他补习开始,樊胜英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作度日如年,什么叫作生不如死。
他原本那点以为父母回来就能翻身的侥幸心理,在樊胜美绝对的实力压制和父母毫无原则的支持下,被碾得粉碎。
他的“悲惨世界”从每天凌晨五点半准时开始。
无论他头天晚上熬夜到几点(通常是被樊胜美逼着做题),五点半,樊胜美都会准时推开他的房门,声音冷得如同窗外的寒霜:“起床,背单词。”
如果他敢赖床哪怕一分钟,等待他的绝对不是温柔的呼唤,而是一盆提前准备好的、冰彻刺骨的凉水,兜头浇下。
在透心的冰凉和樊胜美毫无感情的目光注视下,他所有的睡意都会瞬间飞走,只剩下牙齿打颤的份。
昏昏沉沉地吃完早饭,筷子刚放下,樊胜美就会将一摞厚厚的、不知从哪里搜罗来的各科补习资料和试卷“啪”地一声拍在他面前。
“今天的任务,做完这三套理综卷,错题整理到错题本上,我晚上检查。语文背诵这篇古文,英语做完形填空二十篇……”任务量之大,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的高中生感到绝望。
樊胜英不是没想过反抗,也不是没偷偷向父母诉苦。
但每次,当他指着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伤痕”哭诉妹妹打他时,樊父樊母检查半天,却连个红印子都找不到,反而会责怪他:“胜英啊,妹妹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还撒谎呢?好好跟妹妹学!”
他们完全被“儿子能考上大学”这个巨大的饼给蒙蔽了双眼,选择性忽视了樊胜英眼中真实的恐惧和痛苦。
他们哪里知道,樊胜美下手极有分寸,用的都是巧劲和阴劲,专挑人体痛觉神经敏感却又不易留下痕迹的地方下手。
一竹条抽在小腿骨上,或者一指头戳在肋骨缝的穴位上,那滋味,真是痛彻心扉,让人恨不得当场去世,可过后皮肤上却真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种有苦说不出、有冤无处诉的憋屈,比单纯的疼痛更折磨人。
好不容易熬到周一,樊胜英几乎是热泪盈眶地准备逃回学校,以为到了学校就能暂时摆脱这个女魔头的魔爪。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樊胜美的行动力和决心。
就在他收拾书包,幻想着校园里相对自由的气息时,一个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传来——樊胜美参加了学校的跳级考试!更让人震惊到失语的是,她不仅通过了,而且是以一种碾压式的姿态通过的!她做的竟然是去年高考的真题卷,成绩接近满分!这个消息瞬间轰动了整个南通高中。
当樊胜美以“在家学习效率更高,同时可以更好地辅导哥哥”为由,向学校申请长期回家自学时,学校领导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批准了。
一个能做出高考近乎满分试卷的天才,还有什么必要拘泥于课堂?至于那个成绩垫底、无足轻重的樊胜英,自然是作为“附赠品”,被一起打包带回家了。
樊父樊母听闻这个消息,简直是喜从天降,对着樊胜美更是赞不绝口,当天就兴冲冲地来到学校,将两兄妹的所有行李都搬回了家。
樊胜英最后一点希望的泡沫也彻底破灭了,他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无处可逃的悲惨!
家里的“私塾”比学校可怕一万倍。樊胜美制定了极其严苛的时间表和行为规范。
上厕所超过五分钟?回来就是一竹条,理由是“浪费时间,效率低下”。
做题时走神、打瞌睡?冰凉的水或者精准的穴位按压立刻伺候。试图藏起手机或者课外书?一旦被发现,不仅东西被当场砸毁,还要罚做双倍的试卷。
樊胜英的生活变成了一个无限循环的噩梦:起床、背诵、做题、挨打、吃饭、做题、挨骂、睡觉……周而复始。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而操控者就是那个冷面无情、手段狠辣的妹妹。他无数次在深夜捂着酸痛却无痕的身体默默流泪,内心哀嚎:“宝宝心里苦啊!”可这苦,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也无人相信。
在这种高压到近乎残酷的“锤炼”下,时间飞速流逝。转眼间,高考来临。
放榜那天,结果再次震惊了所有人。
樊胜美毫无悬念地以南通市理科第一的傲人成绩,被顶尖的魔都大学录取。
而更让樊父樊母喜极而泣、直呼“祖宗显灵”的是,他们那个原本大学无望的儿子樊胜英,竟然也踩着最低录取分数线,奇迹般地考上了魔都大学!
街坊邻里纷纷前来道贺,樊家一时风头无两。樊父樊母脸上更是笑开了花!
一高兴,樊母大手笔地塞给樊胜英两千块钱,拍着他的肩膀说:“胜英啊,考上了大学,是好样的!这钱你拿着,出去跟同学们玩玩,放松放松!”
樊胜英捏着那厚厚一沓钞票,瞬间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自由!这是金钱的味道,更是自由的味道!他终于可以暂时摆脱樊胜美的魔爪,出去呼吸一下没有补习和竹条的空气了!
他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要去哪里潇洒。
他揣好钱,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拉开家门,仿佛一只即将出笼的鸟儿。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在跨出门槛的瞬间,彻底僵住了。
樊胜美正斜倚在门外的墙壁上,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眼神,如同猎手看着终于踏入陷阱的猎物。
“有钱了是吧?”樊胜美的声音平淡无波,却让樊胜英从头凉到脚。“拿过来。”
樊胜英下意识地捂紧了口袋,挣扎着挤出一点笑容:“妹……妹妹,这是妈给我的,让我出去……”
“快点,”樊胜美打断他,眼神骤然变冷,“别让我说第二遍。”
那熟悉的、刻入骨髓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樊胜英。
他甚至能感觉到小腿骨和肋骨又在隐隐作痛。所有的兴奋和幻想在绝对的实力(武力)面前,不堪一击。
眼见樊胜美脸色沉下,似乎下一刻就要动手,樊胜英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以最快的速度从口袋里掏出那还没捂热的两千块钱,双手颤抖着递了过去,动作麻溜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樊胜美接过钱,慢条斯理地数了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呦,两千。爸妈对你,可真大方啊。”她将钱随意地塞进自己的口袋,目光重新落在樊胜英惨白的脸上,“这钱,我拿走了。有意见吗?”
“没……没意见!”樊胜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要是敢说出去……”樊胜美逼近一步,声音压低,带着浓浓的威胁。
“知道!我知道!我肯定不说出去!妹妹你放心!我发誓!”樊胜英连忙举起手赌咒发誓,脸上堆满了讨好的、近乎谄媚的笑容,生怕慢了一秒就会遭到毒打。
“那就好。”樊胜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动作看似随意,却让樊胜英浑身一僵。“玩可以,别耽误正事。魔都大学……我们开学见。”说完,她不再看面如死灰的樊胜英,转身,悠然自得地离开了。
樊胜英僵在原地,看着樊胜美消失在巷口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欲哭无泪。
自由是短暂的,魔都大学……那根本不是通往新生活的大门,那分明是另一个更大、更无法逃脱的“地狱”啊!无人知晓他内心的绝望,那是一种刚刚看到一丝曙光,就被无情地踹回更深黑暗的、彻骨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