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山的潜龙 第32章 醉龙寻踪

古族大军离去了。

如同他们出现时那般，带着沉默的威严与碾碎一切的意志，又如退潮般消失在秘境裂隙之后，只留下满目疮痗的坠龙荒原，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余波，证明着方才那场短暂却足以颠覆认知的战争并非幻觉。

韦无火站在原地，久久无言。

他左臂的龙鳞早已平息，体内因催动“渊核”而翻腾的气血也在母亲韦青霜临走前渡来的一缕精纯剑气帮助下缓缓归拢。身体上的创伤可以平复，但心灵受到的冲击却如同烙印，深深刻下。

那尊自地底苏醒、引动无边浊潮、让他和伙伴们陷入绝境的污染大能，其威势之恐怖，至今想来仍让他心有余悸。地仙巅峰？恐怕不止。在那等存在面前，他拼尽全力的“焚渊”一击，或许只能算是一簇稍微明亮些的火花。

然而，就是这般可怕的存在，在古族那五支大军凝聚的法相面前，竟连一击都未能接下！

那不是个人的勇武，那是秩序的洪流，是文明的铁拳，是历经无数血火淬炼、将万千个体意志熔铸为一体的战争巨兽的獠牙。个人的力量，在那铺天盖地的战阵杀伐之气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无力。

“看到了吗？无火。”韦标厚重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自豪，“这就是我古族能在这绝境中撑到现在的底气之一。但这样的力量，每动用一次，消耗的都是秘境积累万载的底蕴，都是在削弱应对未来更大危机的资本。”

韦无火默然点头。他明白韦标的意思。大军是定海神针，却非可以随意挥舞的利刃。真正的日常，更多的还是像他们这样的小队，在污浊与危险中穿梭，一点一滴地清理、探索、争取时间。

“感觉如何？”鲛梦走近，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关切，守灯人的敏锐让她能感受到韦无火内心翻涌的情绪，“是不是觉得……我们之前的战斗，像孩童的打闹？”

韦无火缓缓摇头，目光扫过周围同样神情复杂的陈风等年轻天骄，最终落在远方那片重归死寂的荒原：“不。正因见过真正的洪流，才更知我们每一滴水的价值。若无我们之前拼死抵挡，拖延了时间，吸引了那存在的部分注意，大军降临未必能如此精准地一击毙敌。我们是触须，是眼睛，也是……最后的屏障。”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坚定：“但我确实感到了无力。不是对使命的动摇，而是对自身力量的反思。我的龙血，我的渊核，力量固然狂暴，却失之精微，更难以与这等战阵之力相容。若下次，没有大军来援呢？若我们遇到的敌人，需要更极致的掌控而非纯粹的毁灭呢？”

他想起了在青螺镇操控白骨夫人时的生涩，想起了在泣血谷引动渊核时的凶险，更想起了总枢台星轨紊乱时，自己只能凭借蛮力硬闯的窘迫。

力量，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但更需要……驾驭力量的“技艺”。

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骤然浮现在他脑海。

“醉龙老人……”韦无火轻声吐出这个名字。

那是他还未正式踏入九渊，刚刚觉醒血脉不久，在迷茫中遇到那位神秘的天机阁少女银铃时，对方受阁主之命，向他指出的一个方向。

“青城山，醉龙老人。他是如今世间，或许唯一还精通‘双龙血脉调和之术’的人。你的情况……很特殊，或许他能给你一些指引。不过，那老家伙脾气古怪得很，能不能求得他的点拨，就看你的造化了。”

当时他力量低微，前路未明，此事便暂且压下。如今，经历了这许多，亲眼见识了力量层次的天地之差，这个念头再次变得无比清晰且迫切。

他的体内，不止一种龙血。九皇子的本源赤龙之血炽烈暴戾，而守灯人传承与青龙骨环（苏聆）的气息则带着东方青龙的生发与坚韧。还有那被强行压制的葬渊之力，其本质亦偏向阴寒混乱。这些力量在他体内交织冲突，虽暂时被净世魂引碎片和地脉古祖的力量平衡，但绝非长久之计。

他需要“调和”。需要将这股毁灭性的洪流，引导成可供驱策的江河。

“你要去找醉龙老人？”鲛梦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关于银铃和醉龙老人的事，鲛梦当时也在场。

“嗯。”韦无火点头，眼神恢复了锐利，“大军守护的是整体，而我们能做的，是极致化自身。在找到下一枚碎片之前，我必须先解决自身的问题。否则，身怀宝山而不得其门，终是镜花水月。”

他看向韦标和张福宽等人：“标叔，张兄，泣血谷之行已了，第四枚碎片也已到手。我想暂时离队，前往青城山。”

韦标沉吟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你的路，终究要你自己走。青城山位于相对安全的‘内环缓冲带’，但如今局势动荡，路上仍需小心。我们会将此地情况和蛊虫异变的消息带回学院，你……早去早回。”

黄仕豪递过来一些新调制的丹药：“这些丹药能暂时平复气血，压制你左臂的异动。醉龙老人之名我也听过，传闻他嗜酒如命，或许……你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韦无火接过丹药，郑重道谢。

他没有过多耽搁，与众人告别后，便独自踏上了前往青城山的路途。方向与回归九渊的路径不同，需要向东南而行，穿越更加复杂的地形，进入由各大势力共同维持的相对安定区域。

一路上，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古族大军那惊天动地的一击，回想着那尊污染大能不甘的咆哮与湮灭。无力感与渴望交织，化作他脚下坚定的步伐。

数日后，风尘仆仆的韦无火，终于按照记忆中的方位和沿途打探，来到了一片云雾缭绕、灵气（虽稀薄却比荒原纯净许多）盎然的山脉之前。

山门前，一块历经风雨、爬满青苔的巨岩上，以遒劲却略带潦草的笔触刻着三个古字——青城山。

然而，与他想象中仙家福地、宗门林立的景象不同，眼前的青城山显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荒凉。山门并无守卫，只有一条蜿蜒曲折、长满杂草的石阶通往云雾深处。

韦无火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因长途跋涉而略显凌乱的衣袍，迈步踏上了石阶。

他并不知道，那位脾气古怪的醉龙老人身在何处，又会以何种方式见他。但他知道，这是他当前必须跨出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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