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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夜抱着小棠的尸体,跟着阿狸的狐火往青牛村走时,天已经擦成了墨色。
狐火是淡蓝色的,像揉碎的星子飘在雾里,却比任何灯都亮——阿狸说这是狐族的“引魂火”,能引着迷路的魂儿找到回家的路。
林夜低头看怀里的小棠,她的布包还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野莓干散在包口,沾着血,像颗颗凝固的红泪。
小棠的手还凉着,指尖还留着抓他衣角的温度,可脖子上的三道血痕已经发黑,像被毒蛇咬过。
“快到了。”阿狸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的尾巴裹着林夜的胳膊,毛是暖的,像小时候爷爷冬天给他焐手的烤红薯,“村东头老槐树底下,你爷爷常摆着茶摊,给路过的人递凉开水。”
林夜点点头,脚步却越来越沉。他能听见远处的狗叫,不是之前那种叼着骨头欢蹦的吠声,是夹着尾巴的、像见了鬼的尖叫;能闻见空气中的焦味,是魔雾烧了村舍的茅草顶;能看见前面的路口,站着十几个举着家伙的人,影影绰绰的,像群被惊飞的乌鸦。
“站住!”
有人喊了一嗓子,煤油灯的光刺过来,晃得林夜睁不开眼。等他眯起眼,最先看清的是李婶——从前总端着铝饭盒给林夜送饺子的妇人,脸圆得像发酵的面团,现在却瘦得颧骨凸起,手里的锄头把缠着白布,是给张猎户守灵时系的。
“林夜?”李婶的声音发抖,锄头往地上一杵,扬起一片尘土,“是你么?”
林夜赶紧往前迈一步,怀里的断杖撞在腿上,发出清脆的响:“李婶,是我!我爷爷他……”
“别过来!”李婶突然尖叫,往后退了三步,锄头差点砸在自己脚上,“你手上的……那是什么东西?”
林夜低头。右臂的骨臂正从袖管里钻出来,青黑色的骨节泛着冷光,像浸在冰水里的铁,爪尖渗着丝丝黑炎,在暮色里跳着妖异的光。
他吓得赶紧把袖子往下拽,可骨臂不听使唤,反而越钻越快,爪尖差点碰到小棠的尸体。
“啊——魔器!他手里有魔器!”
人群里爆发出尖叫。王大叔攥着镰刀冲过来,他从前和爷爷一起打铁,手掌上的茧子比鞋底还厚,现在茧子上沾着血,是张猎户的——林夜记得,张猎户死的时候,王大叔攥着他的手喊“兄弟,我给你报仇”。
“你杀了张猎户!你杀了小棠!”王大叔的镰刀劈向林夜的肩膀,“你这魔修!”
“不是我!”林夜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往后退,后背撞在桃树上,树枝划破了后背的衣服,“是魔臂自己动的!我控制不住!”
“还嘴硬!”另一个村民举着粪叉喊,粪叉上还沾着鸡屎,“上次王婶家的狗蛋,就是被你手上的黑火烧死的!我们都看见黑烟从你袖子里冒出来!”
林夜的脑子“嗡”的一声。狗蛋是王婶的小孙子,总追着他要糖吃,上次他杀食尸妖时,黑炎不小心烧到了狗蛋的尾巴,狗蛋哭了整整一下午,王婶还笑着拍他的头说“夜娃不是故意的”。可现在,他们说他杀了狗蛋?
“我真的没……”
“闭嘴!”
李婶突然哭着喊,她的手里攥着件东西——是林夜小时候穿的虎头鞋,鞋尖绣着“长命百岁”。“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她哭着把虎头鞋扔过来,砸在林夜的脚边,“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林夜的喉咙像塞了块烧红的炭。他看着地上的虎头鞋,想起小时候李婶给他缝鞋子,针戳破了手指,血滴在鞋面上,她笑着说“这是给夜娃的护身符”。现在,这双鞋子沾着泥,鞋尖破了个洞,像只受了伤的小兽。
“我真的没杀他们……”他捡起虎头鞋,声音哑得像砂纸。
可没人听。村民们举着锄头、镰刀、粪叉围过来,嘴里喊着“魔修”“杀了他”“为亲人报仇”。阿狸急得尾巴都炸了,狐火蹭地窜起来,蓝光裹住林夜的身体:“夜哥哥,快跟我走!他们要杀你!”
林夜想往前跑,可腿像灌了铅。他回头看老槐树,树杈上还挂着爷爷的烟袋锅子——铜制的,刻着“平安”两个字,是爷爷的宝贝,平时总揣在怀里,现在沾着血,像颗凝固的眼泪。
“爷爷……”他轻声喊,伸手去摸烟袋锅子,可村民的锄头已经砸到了他的后背。
“咚!”
“哼”林夜咬牙忍一声闷哼!
他吃痛往前扑,脚踩空了——土坡就在旁边,他顺着斜坡滚下去,荆棘划破了他的脸、胳膊和手背,疼得他直抽冷气。
“他滚下去了!”
“追!别让他跑了!”
村民们的喊叫声从上面砸下来,林夜滚到土坡下,“轰”撞在一块大石头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林夜怀里的小棠尸体掉在地上,布包散开,野莓干滚了一地,沾着土和血,像颗颗被踩碎的希望。
阿狸跳下来,用狐火裹住林夜的身体。她看着上面的村民,尾巴微微发抖,爪子里攥着林夜掉的断杖:“夜哥哥……你一定要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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