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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卷着松涛声,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撕扯着林夜的衣襟。
他背着周不平,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湿滑的山路上。
树梢上的月光透过云层漏下来,在青灰色的岩石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撒了把碎银。
阿狸跟在他身侧,尾巴尖沾着草屑,时不时用爪子扒拉他的裤脚,小声嘀咕:“夜哥哥,周爷爷什么时候醒呀?”
“应该快了。”林夜的声音有些哑。
他能感觉到背上的周不平呼吸逐渐平稳,却始终紧闭着眼,额角的血痂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三天前黑风峡的那场厮杀,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记忆里。
李玄风的剑刺向他的魔臂时,他还在想“原来这就是正道的剑”;魔焰爪撕开对方胸膛时,他听见骨骼碎裂的声响混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以及最后那声“你逼我的”出口时,他看见李玄风的瞳孔里倒映出自己染血的侧脸——那不是胜利者的从容,是杀人者的迷茫。
“阿狸……”他低唤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说,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阿狸歪着头,狐耳抖了抖:“姬狐爷爷说过,人心比狐心复杂。有的狐狸为了护崽能咬碎猎人的喉咙,有的……”她顿了顿,小爪子轻轻碰了碰林夜的手背,“有的披着人皮,心里住着恶鬼。”
林夜听后不由苦笑。李玄风就是这样的人。
他穿着玄天宗的白道袍,佩着镇魔剑,嘴里说着“为天下苍生”,手里却沾着同门的血。
“林夜小子,你们在说什么呢?”
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夜脚步猛地顿住。
周不平不知何时醒了。
他倚在林夜背上,气息微弱却清醒,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水光,正盯着他后颈的碎发。
“周前辈!”林夜慌忙调整姿势,让他靠得更稳些,“您醒了?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周不平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苍白的笑,“你小子……下手够狠的。”
阿狸从林夜腿边窜上来,凑到周不平跟前,小爪子扒拉着他的道袍:“周爷爷,你疼不疼?阿狸给你吹吹!”
温热的狐息拂过伤口,周不平眼底的冷硬软了三分。他抬手,轻轻摸了摸阿狸的狐耳:“傻丫头,爷爷不疼。”
林夜不久找了一个隐蔽山洞,将背上周不平依靠石壁放下,并生起一堆火。
松枝在篝火里噼啪作响,火星子窜上夜空,像撒了把碎星。
周不平靠在石壁上,慢慢喝了口林夜递来的温水,目光落在篝火跳跃的影子里,突然开口:“你杀李玄风时,他最后说什么了?”
林夜的手顿了顿。
火光照在他脸上,将他的犹豫照得一清二楚。
“他说……”林夜喉结滚动,“他说‘你以为玄天宗只是要炼镇魔鼎?错了……他们在找……堕灵王的传承……’”
话音未落,周不平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没说完。”林夜补充道,“话音刚落,魔焰就烧穿了他的喉咙。”
山洞里陷入死寂。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阿狸紧张的呼吸声。
周不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撑着石壁想坐直,却被林夜按住。
“前辈,您的…”林夜的声音发沉,“伤口未愈合还没好别…”
“无妨。”周不平摆了摆手,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夜,“夜小子!你知道他说那句话时,眼神是什么样的吗?”
林夜摇头。
“是恐惧。”周不平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不是对死亡的恐惧,是对‘堕灵王传承’这几个字的恐惧。他怕的不是你杀了他,是怕你知道玄天宗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们要灵王的传承?”林夜追问,“可灵王不是被天道……”
“被天道封印?”周不平冷笑,“你以为天道真的能封印得了灵王?当年灵王以自斩右臂为代价逃脱,天道怕的不是他重生,是他手里的‘堕灵王传承’——那是能颠覆天道秩序的东西。”
林夜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灵王残魂在识海里的咆哮,想起虚空珠里封印的断臂,想起李玄风临死前的恐惧。所有的碎片,突然在这一刻拼出了一个可怕的轮廓。
“玄天宗这些年广收弟子,表面上是除魔卫道。”周不平继续道,声音低得像耳语,“实际上,他们一直在寻找灵王的传承。镇魔鼎不是用来炼你的,是用来镇压传承的封印。他们怕传承现世,怕灵王的力量被唤醒,怕……”
“怕什么?”
“怕有人用这力量,掀翻他们的天道。”
山洞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
林夜望着篝火,看着跳动的火苗在周不平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的话:“夜娃,有些真相,活着的人不能说,死了的人必须带进棺材。”
原来爷爷早就知道。
原来玄天宗的阴谋,比他想象的更庞大、更黑暗。
“所以李玄风要杀我。”林夜的声音很轻,“因为我的魔臂,是灵王传承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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