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结束的铃声余韵尚在空气里震颤,教室里的喧嚣如同涨潮的海水,桌椅碰撞声、嬉笑声、书本合拢声交织成一片。顾言刚把上节课的笔记整理好,准备预习下节物理,语文老师的身影就出现在教室门口,表情是少有的严肃。
“顾言,”老师的声音不大,却轻易穿透了嘈杂,“班主任让你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
顾言有些意外,下意识在脑中快速检索:最近的作业都按时交了,测验成绩也稳定,能有什么事?他应了一声,带着些许疑惑站起身。或许又是竞赛辅导的事?他步履轻松地穿过走廊,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光滑的地砖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然而,当他推开那扇沉重的、挂着“年级主任室”牌子的木门时,轻松的心情瞬间冻结。
办公室内弥漫着一种沉滞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班主任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而更让顾言心头猛地下沉的是——他的父亲,正端坐在一侧的沙发上。父亲向来严肃的脸上此刻更是覆盖着一层寒霜,嘴唇紧抿,下颌线条绷得死紧,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弦被绷到了极致。
“来了。”班主任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他指了指办公桌前方一块空地,“站这儿,先别说话,听。”
顾言的心骤然缩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瞬间缠绕上他的脊椎。他依言站定,目光飞快地在父亲铁青的脸和班主任凝重的表情之间扫过,最后,落在了班主任摊开在桌面上的那张纸条上。
那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作业纸,被粗暴地展开,上面折痕深刻,边缘甚至有些卷翘。吸引顾言全部注意力的,是纸上那几行他无比熟悉的、清秀工整的字迹,此刻却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他的眼底:
顾言写情书给我,我不想影响班级风气。请老师处理。
——叶栀夏
每一个字都清晰、冷静、笔锋利落,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决绝。落款的名字,更是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栗。
“嗡——”
顾言只觉得脑子里仿佛炸开了一片空白,巨大的轰鸣声淹没了所有感官。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猛地从喉咙深处涌上来,又被他死死地压住,卡在舌尖,灼烧着口腔。他想开口,想质问,想嘶吼,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粗重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
“你现在才初一!”班主任的声音陡然拔高,像冰锥一样刺破凝固的空气,狠狠砸在顾言头上,“就开始给女生写情书了?!这就是你在重点班里的学习态度?啊?!”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笔筒都跳了一下,“你父亲刚才在学校门口听说这事,脸都白了!”
顾言猛地看向父亲。父亲也正看着他,那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沉甸甸的失望和愤怒,像两块冰冷的巨石,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父亲紧抿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说,只是那眼神里的痛心和严厉,比任何责骂都更让顾言心如刀绞。
“我没有写过……”顾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没有给她写过情书!”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被冤枉的愤怒和巨大的委屈。
“没有写过?”班主任冷笑一声,身体前倾,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顾言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质疑,“那这纸条是哪来的?叶栀夏亲自送到我办公室的!她说她不想让这种事影响学习!难道她平白无故诬陷你?啊?!”
“我……”顾言张了张嘴,那句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我们明明已经在一起了”,却像一根带着倒刺的鱼钩,死死地卡在了喉咙深处。巨大的荒谬感和背叛感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淹没。那个在朝霞漫天的清晨,用清澈眼眸望着他,勇敢说出“我喜欢你”的女孩;那个在图书馆温暖的灯光下,悄悄将肩膀靠近他,分享同一本画册的女孩;那个在班级群里,用只有他们才懂的默契,提醒他“明天降温,记得带围巾”的女孩……此刻,她的名字,她的笔迹,却成了将他钉在耻辱柱上的证据!
他感觉自己像被突然抛进了十二月的冰湖,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四肢百骸,连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他甚至来不及撑开一把名为“辩解”的伞,就被这场名为“背叛”的倾盆暴雨,浇了个透心凉。冰冷的雨水灌进他的口鼻,窒息的绝望感扼住了他的咽喉。
时间退回几天前——
天台告白的晨曦似乎还在肩头留有暖意。确认心意后的日子,像被涂上了一层柔和的蜜糖色。他们依旧如常参加气象社的活动,一起整理那些枯燥却充满探索乐趣的观测数据,一起在晚自习后流连于图书馆散发着墨香的书架间。没有刻意张扬的亲密,也没有躲躲藏藏的疏远,只是那份心照不宣的亲近,如同春雨后悄然滋长的藤蔓,缠绕在彼此的眼神交汇和指尖不经意的触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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