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的硝烟尚未散尽,周明被“示众”的耻辱和那张深藏笔袋、涂改过的纸条带来的隐秘悸动与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叶栀夏。清晨的空气干冷刺骨,吸入肺里带着细微的痛感。她抱着书本走向教室,脚步比平时沉重了几分。教学楼里弥漫着早读课前的嘈杂,背书声、打闹声、桌椅碰撞声交织成熟悉的背景音。然而,当她走近(2)班教室所在的走廊时,一种异乎寻常的、几乎要冲破墙壁的骚动声浪扑面而来!
不同于平时的喧闹,那是一种混合了极致的震惊、压抑的惊呼、难以置信的议论和某种山雨欲来的死寂!仿佛一颗巨大的炸弹在密闭空间里引爆,冲击波被强行压制,却从门缝窗隙中疯狂地泄漏出来。
叶栀夏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心脏莫名地悬起。她看到(2)班的窗户玻璃上,密密麻麻地贴着许多张因震惊而扭曲变形的脸,正拼命地朝教室内张望。走廊上也聚集了不少其他班的学生,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八卦的兴奋和看热闹的惊惧。
早读课的预备铃声,还有五分钟。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骚动中心,(2)班教室门口,叶栀夏看到了那个熟悉又令人心悸的高大身影——张老师。
他今天穿着一件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深灰色中山装,像一尊冰冷的铁灰色雕像,矗立在教室门口。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走进教室维持秩序,而是微微侧着身,挡住了大半个门框,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带着一种掌控全局、静待猎物入网的耐心和冷酷。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块巨大的寒冰,将门口试图窥探的目光都冻了回去。
叶栀夏的心跳骤然加速。直觉告诉她,教室里正在发生的一切,绝对与张老师有关,而且……绝非寻常!她下意识地想要绕开,但双脚却像被钉在原地,目光不由自主地穿透人群缝隙,投向教室内部。
张老师似乎终于等到了某个时机。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那块老式的银色手表,然后,没有任何征兆地,猛地推开了教室门!
“轰——!”
原本被压抑到极致的骚动声浪,如同开闸的洪水般瞬间从教室内喷涌而出!但仅仅持续了一秒,就被一股更强大、更冰冷的力量狠狠摁了下去!
张老师迈着沉稳、充满绝对权威的步伐,踏入了(2)班教室。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讲台,仿佛教室里那几十双惊恐、好奇、难以置信的目光都不存在。他的目标明确——讲台上那台覆盖着灰色绒布、象征着现代化教学手段的多媒体投影仪。
整个教室死寂一片。连呼吸声都刻意压低了。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所有学生的目光都死死追随着张老师的身影,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掀开投影仪的绒布罩,动作熟练地按下开关,机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声。一道惨白的光束从镜头射出,打在讲台后方悬挂的巨大白色幕布上。
张老师没有看台下任何一个人。他从随身携带的黑色公文包里,极其缓慢、极其郑重地,取出了一张A4大小的透明胶片。胶片被小心地放入投影仪的载物台。
他调整了一下焦距。
幕布上,模糊的光影逐渐变得清晰。
当画面最终定格的那一刹那——
“嘶——!”
整个教室,包括门口探头探脑的学生,都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死寂!绝对的死寂!
幕布上,清晰地投射出一页信纸的扫描图!
信纸是淡雅的茉莉花纹底,边缘印着细小的、卷曲的藤蔓,透着一股少女特有的清新与浪漫。然而,此刻这浪漫的背景,却成了最残酷的陪衬。
因为在那淡雅的花纹之上,一行行清晰无比、带着明显少年青涩笔迹的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所有人的视网膜上!
情书正文(周以安致许星曼):
星曼:
提笔写下你的名字时,我的指尖有些发颤,墨水在信纸的纹理上晕开了一个小小的、深蓝色的点,像此刻我胸腔里那颗笨拙跳动的心脏。这张带着淡淡茉莉香味的信纸,是我在小卖部最里层的货架角落里发现的,犹豫了很久才买下。它太干净、太柔软了,就像……就像每次不经意看到你时,心里掠过的感觉。我总觉得,普通的作业纸配不上我想对你说的话。
你知道吗?最近我好像得了一种奇怪的“毛病”。课间去小卖部买水,明明靠近楼梯口那家最近,抬脚就能到,可我的腿却总是不听使唤,非要绕一个大圈,穿过长长的、铺着水磨石的西走廊,绕过喧闹的乒乓球台,再拐过那个爬满枯藤的旧报栏,最后才能到达目的地。这条路真远啊,远到每次都得小跑着才能赶在打铃前回来。
可我就是忍不住要走这条路。
因为只有这条绕了半个校园的远路,会经过你们(1)班教室的后窗。
那扇窗,是第三扇,绿色的铁窗框有些地方掉了漆,露出暗红的铁锈。每次快要走近时,我的心跳就会变得又快又重,像揣了一只不听话的兔子,咚咚咚地撞着肋骨。脚步会不由自主地放轻、放慢,呼吸也屏住了,生怕一点点声响就会惊扰了窗内的世界。我的眼睛,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总是不受控制地、带着一点做贼心虚的慌乱,飞快地朝那扇窗内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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