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如同实质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礼堂的墙壁,经久不息。(2)班的学生们在张老师的带领下,向着台下深深鞠躬。聚光灯(在掌声中似乎也恢复了部分亮度)打在他们身上,映照着那一张张因激动和释放而微微泛红的脸庞,以及黑色西装、白衬衫所构成的整齐划一的胜利者姿态。张老师站在队伍最前方,嘴角那抹掌控一切的神秘微笑已然化开,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带着矜持的满意。他微微颔首,享受着这由他一手导演的辉煌时刻。
评委席上,几位老师交换着眼神,笔尖在评分表上飞快地移动,显然被这场极具冲击力和政治感染力的表演深深打动了。观众席上,许多人的情绪依旧高涨,议论声此起彼伏,赞叹着(2)班的“惊艳”和“震撼”。
然而,在这片由掌声、赞叹和胜利光环编织的喧嚣中心,钢琴旁的少年——顾言,却像一个被遗忘在风暴眼里的孤岛。
他随着队伍站起身,动作略显僵硬。那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此刻却仿佛成了沉重的枷锁,紧紧束缚着他。鞠躬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后背的衬衫布料已经完全湿透,冰冷地贴在皮肤上,与礼堂里尚未散尽的热气形成令人不适的黏腻感。额角似乎也有细密的汗珠渗出,被他不动声色地用手背蹭去。舞台灯光的热度、刚才演奏时全神贯注的消耗、以及……那深埋在心底、几乎将他撕裂的巨大压力,共同酿成了这场无声的“内涝”。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近乎淡漠的平静。只有紧抿的唇线,泄露出一丝极力压抑的疲惫和紧绷。他低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隔绝了台下那些或崇拜或好奇的目光。没有人知道,就在几分钟前那场被所有人誉为“完美”、“震撼”的表演中,在那辉煌的钢琴华彩和最终石破天惊的清唱之前,发生了一个只有极少数敏锐耳朵才能捕捉到的、微小的“事故”。
一个因她而起的“事故”。
时间倒退回**来临前的片刻。
歌曲进行到第二段副歌之前,是一个相对舒缓的过渡段落。顾言的钢琴伴奏也从激昂的华彩转为较为平稳、铺垫性的和声进行。他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稳定地移动,大脑像一台精密的仪器,计算着每一个和弦、每一个节奏点,确保为即将到来的再次爆发做好无缝衔接。张老师站在指挥台上,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队伍,确保每一个学生都处于绝对专注的状态。
就在这时,一个几乎不受控制的、源自本能的好奇心,驱使顾言的眼角余光,极其短暂地、飞快地扫向了台下(1)班所在的区域。
仿佛是命运精准的拨弄,他的视线,在攒动的人头和模糊的光影中,不偏不倚地,捕捉到了那个身影——
叶栀夏。
她坐在靠过道的第三排,微微仰着脸,专注地望着舞台方向。或许是刚才那震撼的清唱余韵未消,或许是舞台上某个瞬间打动了她,昏暗的光线下,顾言清晰地看到,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清冷和疏离的眼睛,此刻竟亮晶晶的,像是落入了细碎的星辰,闪烁着一种纯粹而专注的光芒。更让他心头猛地一跳的是,她的嘴角,竟然向上弯起了一个小小的、清浅的、却无比真实的弧度——一个笑容!一个发自内心的、被音乐和情感打动的笑容!
那个笑容,像一道毫无预兆的、却温暖至极的阳光,猝不及防地穿透了他内心因高压、秘密和仓促决策而筑起的冰冷堤坝!
“轰——”
大脑仿佛瞬间空白。那架精密运转的仪器,被这道突如其来的“阳光”狠狠灼烧了一下,指令出现了致命的紊乱!
他的手指,原本正精准地落向一个构建F大调和谐过渡的和弦位置——那是乐谱上白纸黑字标注的、为即将到来的副歌**做情绪铺垫的关键节点。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触键的千分之一秒,那道亮晶晶的目光、那个小小的笑容,像一道无形的电流,猛地窜过他的神经末梢!
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就是这微乎其微、几乎无法察觉的一抖——
“铿!”
一个突兀的、带着明显不和谐感的降B音,代替了原本应该按下的F音,混杂在平稳的和声进行中,极其短暂却异常刺耳地响了起来!
F大调的和弦,瞬间变成了一个怪异的、带着明显“走调”意味的降B和弦!
这个错误,微小得像投入大海的一粒沙,在巨大的合唱声浪和礼堂的混响中,几乎被完全淹没。台下绝大多数听众,包括大部分评委,都沉浸在之前的震撼和即将到来的**期待中,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瞬间的“杂音”。
但,有人察觉到了!
指挥台上的张老师,那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耳朵猛地一颤!他正在挥动的手臂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他那双一直掌控全局的眼睛,瞬间爆射出两道冰冷、严厉、如同实质刀锋般的厉芒,精准地、带着巨大压迫感地刺向了钢琴旁的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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