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点进土里,像是把最后一点外来的希望也埋进了这片黄土地,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夏日的阳光越发毒辣,地面蒸腾起肉眼可见的扭曲热浪。村民们的主要精力转回了自家的粟米、豆子地,除草、看水,祈祷着伏天能再下几场透雨。乱石坡上那稀疏的玉米播种穴,除了林越、赵铁柱和韩老蔫偶尔去瞅一眼,洒点水,大多数时候都安静地待在那里,渐渐被遗忘在夏日的繁忙与燥热中。
然而,生活不只有土地里的期盼,也有人间烟火的喜事。村里杨木匠家的独子杨大山,要娶邻村小河沟的姑娘了。这在乱石村算是一桩不大不小的喜事。杨木匠手艺在附近几个村都小有名气,家底相对殷实些,这婚事办得也就比一般人家多了几分体面。
按规矩,娶亲前要过礼、送日子、置办酒席。杨木匠是个要脸面的人,虽然年景不好,但儿子的终身大事,还是想尽量办得热热闹闹,至少不能让亲家那边瞧低了。这不,就求到了里正三叔公头上,想请村里有头脸、能主事的人帮着张罗张罗。
三叔公年纪大了,精力不济,第一个就想到了林越。这后生虽然年轻,外来户,但这大半年下来,处事稳重有条理,说话办事在村里也渐渐有了分量,尤其是年轻人里,很有些威望。更重要的是,林越懂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里,说不定就有能给婚事添彩、省钱的点子。
于是,三叔公把林越请到了家里,说明了意思。
“操办婚事?”林越一听,连连摆手,“三叔公,这可使不得。我年纪轻,又是外乡人,不懂咱们这儿的规矩礼数,万一出了岔子,岂不耽误了大山兄弟的大事?”
三叔公捋着胡须笑道:“规矩礼数,有俺和老伴,还有杨木匠自家盯着,出不了大错。请你帮忙,主要是张罗些实在事。比如这婚宴的酒席,眼下光景,肉食难得,菜蔬也少,怎么能让席面看起来体面些,又不至于让杨家太过破费。还有,迎亲、待客,总得有些新鲜气象。”
林越明白了,这是想让他出点子,用有限的资源,把场面撑起来。这倒符合他“实用”的路子。他想了想,问道:“不知杨家准备怎么置办席面?”
三叔公叹口气:“还能咋办?杨家咬牙买了一只羊,估计能出十来斤肉。再杀两只自家养的鸡。剩下的,就是豆腐、干菜、野菜,加上粟米饭管饱。酒是自家酿的浊酒,劲儿大,但浑浊。席面……也就这样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林越心里琢磨开了。一只羊,两只鸡,要应付可能好几桌的客人,人均肉量确实少得可怜。如何让有限的荤腥发挥最大作用,还能让席面显得丰盛?
“三叔公,若是信得过我,这酒席的菜式,我倒可以帮着参详参详。”林越说道,“肉少,咱们就在做法和搭配上动动心思。比如羊肉,别大块炖了,可以切得薄薄的,或者剁成肉糜,多配些菜蔬、豆腐一起烧,看着量多,也入味。鸡肉也能这么办。还可以用鸡蛋……”他想起赵铁柱家那几只母鸡,“做些蛋羹或者炒蛋,金黄金黄的,看着也喜庆。我再想想,能不能用咱们有的东西,做些新鲜点心。”
三叔公听得眼睛发亮:“好好好!林小哥,你就费心帮着筹划!需要啥,跟杨家说,或者跟俺说!”
接下这个任务,林越便忙碌起来。他先去找了杨木匠和即将做新郎官的杨大山,了解了宾客的大致人数和预算。然后又去赵铁柱家,跟春花嫂子商量。
春花嫂子一听是帮办喜宴,也上了心:“林小哥,你说咋弄?俺给你打下手!别的没有,力气有一把!”
林越画了几张简单的草图,解释他的想法:“嫂子,你看,这羊肉,咱们一部分切成极薄的片,用葱姜和咱们做的那点酱油(林越用豆子试酿的,量很少)先腌上,到时候快火一炒,配上山里采的野葱和晒干的野山菌,就是一道‘野葱爆羊肉’,又香又下饭。另一部分和萝卜、干豆角一起红焖,肉烂菜香,汤汁都能拌饭。”
“鸡肉,拆了骨,肉切成丁,和泡发的干蘑菇、土豆丁(用储存的小个头土豆)一起烧,叫‘三丁烩’,实在。骨头别扔,加上些晒干的野菜和豆腐,熬一大锅鲜汤,吃饭前每人喝一碗,暖和又开胃。”
“鸡蛋,咱们做点不一样的。”林越想起以前见过的“鸡蛋卷”或“鸡蛋饼”,“把鸡蛋打匀了,在锅底薄薄摊成一张张蛋皮,然后卷上一点调好味的野菜末或者豆腐碎,切成小段摆盘,黄绿相间,好看又好吃,还显得精致。”
“主食除了粟米饭,咱们能不能用新收的土豆,蒸熟了捣成泥,混上一点点粟米粉,做成一个个小饼,用一点点油煎得两面金黄?这叫‘黄金土豆饼’,既是粮,也算道菜,顶饿又新鲜。”
春花嫂子听得目瞪口呆,她做了一辈子饭,无非是炖、煮、贴饼子,哪里想过这么多花样?但听起来,又确实都是手边有的东西,只是换个法子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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