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日头醒得早,天刚蒙蒙亮,乱石村东头的乱石坡上就聚了十好几口人。除了林越和扛着锄头的赵铁柱,还有七八个半信半疑被赵铁柱硬拉来帮忙、或者说来看热闹的村民,春花嫂子也提着个小篮子跟在后面,篮子里是家里最后的几个杂面饼子和一罐清水。甚至,连须发皆白、拄着拐棍的孙老丈,也在一个后生的搀扶下,颤巍巍地来了。消息到底没瞒住,或者说,林越也没想完全瞒住——种地这种事,在村子里是瞒不了人的,与其让大家猜疑,不如半公开地进行。
王老五和他那帮兄弟也来了,蹲在坡地另一头的土坎上,冷眼瞧着,嘴里叼着根枯草茎,不时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嗤笑。他们倒要看看,这林小哥能从那破背包里掏出什么“神仙宝贝”。
林越深吸了一口清晨冷冽又清新的空气,压住心头的紧张。他脚边放着他的背包,旁边是赵铁柱带来的几把锄头、镐头,还有一小袋筛过的细土和一小罐草木灰——那是春花嫂子贡献的,说是给“神仙种子”垫窝用。
“林小哥,人都差不多齐了,地也按你说的,粗粗翻了一遍,石头捡了捡。”赵铁柱抹了把额头的细汗,指着面前那一小块大概半分左右、位于坡地中段相对平缓处的土地。地是新翻的,还泛着潮气,但土质肉眼可见的贫瘠,夹杂着不少碎石子。
林越点点头,走到地头中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好奇,有怀疑,有期待,也有像王老五那样毫不掩饰的等着看笑话的眼神。
“各位叔伯,婶子,还有孙老丈,”林越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清晨格外清晰,“今天要试种的这东西,在我家乡那边,叫‘土豆’,也有些地方叫‘洋芋’、‘山药蛋’。这东西有个好处,耐旱,不咋挑地,而且……产量高。”
“产量高?有多高?”一个村民忍不住问。
林越斟酌了一下,不敢把现代土豆的亩产数字说出来吓死他们,含糊道:“伺候得好的话,大概……是粟米的好几倍吧。”
“哗——”人群顿时一阵骚动。好几倍?粟米好年景亩产不过一石多(约一百多斤),这“土豆”能产好几石?吹牛吧!
王老五在土坎上大声嗤笑:“好几倍?林小哥,你这牛皮吹得,天都要破了!咱这乱石坡,种粟米都收不了几斗,还好几倍?你当是种金疙瘩呢!”
林越没理会他的嘲讽,事实胜于雄辩。他蹲下身,打开背包,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油纸包。所有人的脖子都伸长了。
当林越一层层揭开油纸,露出那五颗灰不溜秋、带着稀疏芽眼的“土疙瘩”时,现场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
“就这?!”
“这不就是土坷垃吗?还是发了芽的!”
“俺的娘诶,这能种?埋土里不烂了?”
“林小哥,你没弄错吧?这……这真是种子?”连赵铁柱都瞪大了眼睛,他虽然无条件支持林越,可眼前这东西,实在跟他认知里的“种子”相差太远。种子不都是颗粒状的么?麦种、粟种、豆种……哪有这么大个、还长着奇怪“眼睛”的疙瘩?
孙老丈也眯起昏花的老眼,凑近了些看,眉头紧锁,显然也从未见过。
王老五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土豆?俺看是‘糊涂’吧!拿几个烂山药蛋子糊弄鬼呢!埋土里?埋下去就化成泥了!还产量高?笑死个人!”
面对质疑和嘲笑,林越反而平静下来。他拿起一颗芽眼萌发最明显的土豆,托在掌心,展示给大家看。
“大家看,这不是烂的,它很结实。这些芽眼,就是它发芽的地方。咱们种它,不是直接整个埋下去。”说着,他变戏法似的从怀里(其实是早准备好的)掏出一把磨得锋利的小石刀——这是找张老憨帮忙打磨的。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林越手起刀落,小心地将那颗土豆沿着芽眼分布的走向,切成了三块,确保每一块上都至少带有一个健壮的芽眼。
“呀!咋切了?!”春花嫂子心疼地低呼一声,那么金贵的“种子”呢!
“嫂子,别心疼,就得这么切。一个变三个,这样才能多种。”林越解释着,把切好的土豆块放在一块干净的布上,然后拿起那罐草木灰,用一个小木片舀起一点,均匀地涂抹在每一块土豆的切面上。
“这是干啥?”赵铁柱不解。
“草木灰能防病,让切口不容易烂,也好快点收干。”林越一边操作一边说,“就像人受伤了,撒点灰能止血防脏,一个道理。”
这个比喻让一些村民点了点头,草木灰的“药用”他们是见识过的。
处理好几块土豆,林越站起身,拿起一把锄头,开始在翻好的土地上示范。他没有像种粟米那样撒播,而是用锄头刨出一个个小坑,坑与坑之间留出了相对宽松的距离。
“这种土豆,不能种密了,要有间距,不然长不开,也容易得病。”他解释道,然后拿起一块沾了灰的土豆块,芽眼朝上,轻轻放进坑里,“注意,芽眼要朝上,不能放反了。然后,盖上这么一掌厚的土就行,不用埋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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