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天色依旧阴沉,但风似乎小了些。按照习俗,这一天本该是走亲访友、互相拜年贺喜的日子。然而在乱石村,饥饿和寒冷让这份热闹大打折扣,只有零星几个关系极近的村民,互相串个门,道声“过年好”,脸上却难有多少喜色,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忧心。
林越起得很早。他怀里揣着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他这些天利用烧火的草木灰、从赵铁柱家锅底刮下来的一点凝结的动物油脂(主要是猪油残渣),还有一点点盐,反复试验、失败、再试验,最终捣鼓出来的几块黑乎乎、不规则、散发着复杂气味的“土疙瘩”——他简陋版的“肥皂”。
这东西卖相极差,硬度也不均匀,有的软塌塌,有的硬邦邦,去污效果如何他心里也没底,但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勉强可以当作“新年礼物”送给村民的东西。不是吃的,但或许能改善一点卫生状况,减少些病痛。更重要的是,他想通过这个举动,进一步拉近和村民的距离,也试探一下大家对这种“新奇事物”的接受程度。
他先找到了赵铁柱一家。赵铁柱和春花嫂子正在屋里,对着所剩无几的粮缸发愁。狗蛋蔫蔫地趴在炕上,没什么精神。
“铁柱哥,嫂子,过年好。”林越笑着走进来,递上两块用干净树叶包着的“肥皂”,“这是我试着做的一点小玩意儿,叫‘皂’,洗手洗脸,或者洗洗油污的碗筷衣裳,比只用清水干净些。你们试试。”
赵铁柱和春花嫂子疑惑地接过那两块黑乎乎、摸起来有点滑腻又有点粗糙的“土疙瘩”,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草木灰的碱味混合着淡淡的、不那么好闻的油脂味。
“皂?”赵铁柱一脸茫然,“这……咋用?”
“沾点水,在手上或者脏东西上搓搓,会起些沫子,然后再用清水冲干净就行。”林越简单地演示了一下,拿起一块,在自己沾了炭黑的手背上沾水搓了搓,果然泛起一层灰白色的、稀薄的泡沫,冲掉后,手背确实看起来干净了些,虽然远不如现代香皂的效果。
春花嫂子眼睛亮了亮:“能去油?洗碗成不?”她最头疼的就是用清水和草木灰对付那些顽固的锅碗油渍。
“应该比草木灰好用点,嫂子您可以试试。”林越不敢打包票。
赵铁柱虽然还是不明白这玩意儿的原理,但对林越的东西有种天然的信任:“成!谢谢林小哥!这新年礼……稀奇!”他憨厚地笑了笑。
从赵铁柱家出来,林越又去找了孙老丈、里正三叔公,以及另外几户平日里对他态度比较和善的人家,每家都送了一小块,并简单说明了用法。收到礼物的村民反应各异,有像春花嫂子那样觉得可能实用的,有像孙老丈那样皱着眉头研究、觉得“此物古怪”的,也有纯粹是看在林越面子、客气收下但明显不以为然的。
但无论如何,这份与众不同的“新年礼物”,确实在沉闷的村子里激起了一点小小的涟漪。
“听说了吗?林小哥给好几家送了黑疙瘩,叫什么‘皂’?”
“说是能洗手去油?真的假的?”
“看着就不像能吃的样子,能有用?”
消息像风一样,很快传到了王老五和他那几个兄弟耳朵里。他们正聚在王老五家冷飕飕的堂屋里,对着清汤寡水的早饭生闷气。
“呸!”王老五的弟弟王老六啐了一口,“又是那姓林的搞的鬼名堂!黑不溜秋的土疙瘩,也敢拿出来当年礼?寒碜谁呢!”
“就是,有那功夫,不如想想咋弄点实在的吃食!”另一人也附和道。
王老五阴沉着脸,没说话,但眼神里的不屑和嫉妒几乎要溢出来。他觉得林越这是在故意显摆,用这些没用的“奇技淫巧”来收买人心,衬托得他们这些只会下死力气的庄稼汉像个傻子。
“走!”王老五忽然站起身,“去看看那‘皂’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来!”
王老五带着兄弟和几个同样心里不忿的村民,气势汹汹地先找到了孙老丈家。孙老丈正拿着那块“肥皂”,和几个老人一边研究一边低声议论。
“孙老丈!”王老五粗声粗气地喊了一声,“听说林小哥送了您老宝贝?让俺们也开开眼呗?”
孙老丈抬起头,看了王老五一眼,知道他来者不善,也不多说,把手里的“肥皂”递了过去。
王老五接过,入手有点凉,有点腻。他掂了掂,又凑到鼻子底下使劲闻了闻,脸上露出夸张的嫌恶表情:“嚯!这什么味儿!又腥又呛!这玩意儿能洗手?别把手越洗越脏吧!”
他弟弟王老六也凑过来看,嗤笑道:“可不就是灶膛里扒拉出来的灰疙瘩拌了猪油嘛!这也算个礼?糊弄鬼呢!”
旁边围观的一些村民听了,也窃窃私语起来,看向那块“肥皂”的眼神多了几分怀疑。
孙老丈皱了皱眉,开口道:“林小哥说了,沾水搓搓,能去污。是真是假,试试便知,何必口出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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