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兄?”
坐在对面的杜甫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伸手提起酒壶,为李白满上。
“后世之人能有此等神物,上天入地如履平地,正如太白兄诗中所云‘扶摇直上九万里’,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浮一大白幸事吗?”
李白回过神,目光从天幕收回,落在了面前浑浊的酒液中。
“幸事……自然是幸事。”
“但子美可曾想过,后世如同苏铭,哪怕是一介布衣,亦能借此神物,如鲲鹏般扶摇直上九万里,俯瞰这大好河山。”
“只有国力强盛到了极致,百姓无需为衣食担忧,无需惧怕战乱,才能将神物广泽万民,不是为了侦查敌情,不是为了运送粮草,仅仅是为了看风景。”
“可我大唐呢……”
听到这里,杜甫也沉默了。
天幕之前早就预示过,“安史之乱”的浩劫,正如阴云般笼罩在大唐的头顶。
繁华的长安将化为焦土,千里沃野将白骨露野。
如此对比之下,让人怎能不心生感慨?
“后世之人有多从容,便显得我大唐日后有多狼狈。”
“异族铁骑践踏,天子仓皇西逃,马嵬坡下却去为难一个女人……”
“我李白身为大唐子民,一想到这些,焉能不痛?”
“太白兄,切莫如此悲观!”
杜甫猛地握住李白的手腕,眼神坚定。
“天幕既已泄露天机,便是上天垂怜大唐!”
“如今奸相李林甫已被赐死,陛下也已下了罪己诏,承认过失。”
“我等身为臣子,正该趁此良机,辅佐陛下,力挽狂澜,绝不让那安史之乱重演!”
说到这里,杜甫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忍不住问道:
“说到此事,愚弟心中一直有个疑问。”
“前日陛下召见,感念太白兄直言进谏之功,又有后世‘诗仙’美誉,特意委以重任,留太白兄在京任职。”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一展抱负之机,太白兄为何要坚辞不受,执意要走?”
在杜甫看来,李白虽然狂傲,但骨子里是有政治抱负的。
无论是“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还是早年干谒诸侯,都说明他想当官,想做事。
如今机会摆在眼前,李隆基甚至因为天幕的压力,不得不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李白却拒绝了。
这一手,属实把杜甫看懵了。
李白闻言,放下酒壶,深深地看了杜甫一眼,原本醉意朦胧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无比,甚至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苍凉。
“子美啊,你诗写得好,但这看人的眼光,还是太实诚了。”
李白看了看皇宫的方向,压低了声音,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你以为,那位陛下是真的醒悟了吗?”
杜甫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想到昔日“一日杀三子”、“重用李林甫、安禄山”,和未来“重用杨国忠”等事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开创开元盛世的英主了,苏铭说他前明后昏,呵呵……”
“实在是太客气了些。”
李白毫不客气地冷笑直言。
“他老了,也怕了。”
“之所以下罪己诏,是因为太宗皇帝、高宗皇帝和则天皇后都在天幕上看着,是因为万民都在看着!”
“他是被逼到了墙角,不得不低头。”
“我当日在金殿之上,冒着诛九族的风险,指着李林甫的鼻子骂他是‘国贼’,骂他是‘畜生’。”
“李林甫是陛下亲自选的宰相,宠信了十几年。”
“我虽然骂的是李林甫,但打的却是陛下的脸!”
李白看着杜甫,目光如炬:
“如今陛下为了安抚人心,不得不赏我。”
“若我真不知好歹,接了那官职,待风头一过……”
“……”
李白冷哼一声,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杜甫已经猜到了。
他听得浑身一震,冷汗直流。
他只想到了君臣相得的佳话,却忘了伴君如伴虎的残酷。
李白若是留下,便是李隆基眼中的一根刺。
现在有天幕存在,李隆基不敢动。
但天幕若是一日不出现呢?
若是苏铭不再提及大唐了呢?
届时,等待李白的,轻则贬谪,重则么……
恐怕就是杀身之祸了!
“那太白兄接下来有何打算?”杜甫忧心忡忡,“难道就此归隐山林,不再过问世事?”
“归隐?”
李白挑了挑眉,洒脱地摆了摆手。
“我李太白既为沦落红尘的谪仙人,又岂能一味躲入山林?”
“我已想明白了,这朝堂之上,多我一个李白,少我一个李白,对于大唐而言,其实并无太大分别。”
“那些勾心斗角、案牍劳形的事,就留给子美你,和那些想当宰相的人去做吧。”
“那太白兄离京之后,打算去往何处?”
杜甫问道,眼中满是不舍。
李白眼中重新燃起了光亮,望向窗外熙熙攘攘的长安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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