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达海的浓雾在特定时刻散开了一道吝啬的缝隙,就像吝啬鬼偶尔打开钱袋瞄一眼里面的金币,然后又迅速合拢。但这点时间,对于已经像壁虎一样在湿滑礁石上趴了三天、眼睛瞪得比猫头鹰还大的佐伯杏太郎来说,足够了。
足够他看清那座“雾隐岛”港口里停泊的船只数量、型号和旗帜变换的规律;足够他数清山顶那座堡垒式建筑的哨塔位置和巡逻队交接的间隔;也足够他……胃里最后一点鱼干消化殆尽,开始怀念起华梅舰队里那种加了奇怪香料但至少管饱的炖菜。
“该行动了。”在第四个雾气稍散的午后,佐伯对自己说。他像褪去旧壳的蛇一样,悄无声息地从礁石裂隙中滑入冰冷的海水。身上那件用深色海藻和植物汁液处理过的“潜水衣”让他几乎与海水融为一体。
他选择的登陆点不是港口,也不是任何看起来像路的地方,而是一处近乎垂直的悬崖底部。那里布满了海浪千万年冲刷出的孔洞和裂缝,潮湿滑腻,布满锋利的贝类,正常人都不会靠近——正因如此,守卫也最松懈。
佐伯的手指像有吸盘一样抠进岩缝,脚尖寻找着微不足道的着力点,以慢得令人发指但稳得惊人的速度向上攀爬。中途有一块松动的石头差点脱落,他闪电般用另一只手按住,等了足足五分钟,确定没有引起注意,才继续移动。
当他终于翻上崖顶,滚入一片茂密的、散发着怪异甜腻气味的灌木丛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浓雾重新笼罩岛屿,能见度不足十步。这对潜行来说是绝佳的掩护。
他像影子一样在丛林间穿行,避开几处明显是陷阱的绳套和深坑,躲过两队打着火把、骂骂咧咧搜寻“偷鱼贼”(可能是他前两天为了补充体力抓的鱼)的巡逻兵。这些守卫穿着混杂的装束:有日式的胴甲搭配西式的火枪,也有欧洲的皮甲却挎着日本刀,看起来不伦不类,但眼神里的凶悍是统一的。
接近山顶堡垒时,防卫明显严密起来。围墙高达三丈,墙上插着削尖的竹刺,唯一的入口有重兵把守,墙头还有了望哨。
但佐伯的目标不是大门。他绕到堡垒侧面,这里靠近一处天然的温泉(难怪空气里有硫磺味),水汽蒸腾,能见度更低。他观察到,每隔大约一刻钟,会有一辆运送补给(主要是酒桶和食物)的板车从侧面的小门进入,守卫会检查车,但对推车的人和车底……
五分钟后,当下一辆板车吱吱呀呀地驶来时,佐伯如同鬼魅般从雾气中闪出,在板车经过灌木丛的瞬间滚入车底,双手双脚撑住车底板,整个人像壁虎一样贴附在上面。推车的两个杂役毫无察觉,守卫也只是例行公事地掀开油布看了看桶,就挥手放行。
板车驶入堡垒内部。佐伯在第一个拐角处松手落地,滚入一堆杂物阴影中,动作轻得连灰尘都没惊起多少。
堡垒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大,结构复杂,像是不同时期的建筑被强行拼接在一起。走廊里挂着昏暗的油灯,空气中弥漫着烟草、汗臭、劣质酒和某种……焚香混合的怪味。往来的人员也很杂:有醉醺醺的浪人,有面色阴沉的欧洲佣兵,也有行色匆匆、抱着账本或卷轴、看起来像文书的人。
佐伯屏住呼吸,贴着墙壁移动,耳朵捕捉着一切声音。他听到两个浪人在用关西腔抱怨佣金拖欠;听到一个葡萄牙口音的人在训斥手下弄丢了什么“样品”;还听到一间屋子里传来打算盘和写字的沙沙声。
他避开了人员密集的区域,朝着堡垒深处、守卫更森严、看起来也最重要的区域摸去。最终,他找到了目标——一扇厚重的木门前,站着四名持枪佩刀的守卫,门上方挂着一个木牌,上面用汉字和拉丁文双语写着:
黑潮商会 - 情报分析室
未经许可,严禁入内
“黑潮商会……”佐伯瞳孔微缩。这个名字,他在追踪仇敌岛津隼人时多次听说过,但一直以为只是个普通的海商组织。现在看来,远非如此。
如何进去?强攻不可能。等里面的人出来?不知道要等多久。佐伯观察四周,发现情报室侧面有一扇很小的气窗,位置很高,而且从里面用木条钉死了。但木条之间……有缝隙。
他耐心等待着。一个小时后,机会来了。一个负责送饭的杂役推着小车过来,守卫检查后放行。就在门打开又关上的瞬间,佐伯从藏身处射出,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残影!他没有试图进门,而是利用开门的声音和守卫视线被遮挡的刹那,像壁虎一样游上了墙壁,手指抠住砖缝,迅速爬到了气窗的高度。
他用随身的小刀撬松了一根木条(感谢潮湿气候让木头有些腐朽),透过缝隙向内窥视。
里面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房间很大,像一个作战指挥室和研究室的混合体。墙上挂满了地图——不是普通海图,而是标注着各种符号和箭头的战略地图!其中一幅清晰地标出了东亚、东南亚的海域,几个点被特别圈出:杭州湾、马六甲、琉球……还有华梅获得苍龙玉符的那个无名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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