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角”的早晨通常是这样开始的:首先是公鸡的啼叫——严格来说,那不是真正的公鸡,而是一只被孩子们命名为“将军”的、脾气暴躁的火鸡,它认为自己有义务在每个黎明准时把所有人吵醒。
然后是炊烟的味道,混合着玉米饼、烤鱼和某种蒂雅从祖先记忆中复原的草药茶的香气。接着是孩子们的嬉笑声,女人们纺织的梭子声,男人们在田里劳作的号子声,以及远处海滩上造船工地的锤击声。
总之,就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混乱。
蒂雅站在村中央那棵巨大的猴面包树下——这棵树现在是“希望之角”的议事厅、学校、医务所和天气预报站——深吸了一口气。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充足但不太热,海风带着咸味和花香,云朵像蓬松的挂在蓝天上。
理论上,她应该感到满足。短短几个月,“希望之角”从一个小渔村发展成了一个有三百多人的定居点。他们有农田,有渔船,有手工作坊,甚至开始建造第三艘远洋筏式帆船。逃亡的土着和黑奴还在不断加入,每个人都带来了自己的技能:有人会冶铁,有人会制陶,有人懂医术,有人擅长讲故事。
但蒂雅知道,这种平静不会持续太久。
“首领!”一个年轻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是负责了望的卡奇。这个十六岁的男孩是第一批追随蒂雅的族人之一,现在管理着三个了望塔。“北方!有船!西班牙船!”
蒂雅的心沉了一下,但表情保持平静:“多少?什么类型?”
“三艘!两艘小一点的快船,还有一艘……大船。有炮。”
“距离?”
“大概半天航程。但他们在慢慢靠近,好像在测量海岸线。”
蒂雅点点头:“继续观察。让所有人都做好隐蔽准备。农田和工地暂时停工。”
“是!”
卡奇跑开后,蒂雅转向身边的几位长老。最年长的玛玛·奇利——一位八十多岁、满脸皱纹但眼睛依然明亮的印加老妇人——拄着拐杖说:“该来的总会来。西班牙人不会允许我们在这里自由生活。”
“但我们能怎么办?”问话的是刚加入不久的哈维尔,一个逃亡的西班牙混血士兵,因为拒绝参与对土着的屠杀而逃亡,“正面作战是自杀。我们只有几把老式火枪,一些弓箭和长矛,而他们有火炮。”
“我们可以躲进山里,”另一个土着长老建议,“像以前一样。”
蒂雅摇头:“‘希望之角’不只是个藏身处。它是我们的家,我们的未来。如果我们一遇到威胁就逃跑,那就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家园。”
她抬头看向猴面包树的树冠。这棵古老的树见证了多少代人的悲欢离合?它看到过印加帝国的辉煌,西班牙人的入侵,殖民地的建立,以及无数像她这样的人在夹缝中求生存的挣扎。
而现在,它见证着一次新的尝试:建立一个不属于任何国王或总督,只属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的社区。
“召集所有人,”蒂雅最终决定,“我们需要讨论下一步。”
正午时分,“希望之角”的三百多居民聚集在猴面包树下。人群中有印加人,有其他部落的土着,有非洲黑奴,有混血儿,甚至还有两个因为受不了船上纪律而逃亡的西班牙水手——这个组合如果让马德里的腓力二世看到,大概会气得晕过去。
蒂雅站在一个树根形成的天然台阶上,看着下面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有期待,有担忧,有恐惧,也有坚定。
“朋友们,”她开口,声音清晰而平静,“西班牙人的船正在靠近。他们可能是来贸易的,可能是来探查的,也可能是来消灭我们的。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做出选择:是战斗,是谈判,还是撤退?”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
“如果战斗,我们胜算很小,”蒂雅坦白地说,“他们有火炮,有盔甲,有训练。我们只有勇气和一些简陋的武器。”
“但如果撤退,我们就失去了一切,”玛玛·奇利说,“农田,房屋,船只……还有希望。”
哈维尔举手:“也许可以谈判?如果他们只是来探查,我们可以假装是普通的渔村……”
“然后等他们回去报告,带更多人来?”一个名叫恩津巴的刚果黑奴反驳,“西班牙人不会允许自由的黑人社区存在。他们会把我们抓回去当奴隶,或者直接杀死。”
争论持续了半个小时。有人主张打游击战,利用丛林地形;有人建议建造更多防御工事;有人说应该派使者去接触西班牙船,探明来意;甚至有人提出,也许可以向其他欧洲势力求助——比如英国人,或者法国人。
蒂雅安静地听着。作为首领,她的责任不是告诉人们该怎么做,而是帮助他们找到共识。
最后,一个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我们为什么不问问‘太阳神号’?”
说话的是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叫伊玛,是蒂雅在旅途中救下的孤儿。她抱着一个用木头和羽毛做的小船模型,那是她根据“太阳神号”制作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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