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斯本的夕阳,给这座港口城市镀上了一层慵懒的金色。空气里混杂着咸腥的海风、葡萄酒的醇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贵族式傲慢。
拉斐尔·卡斯特路正身处这股傲慢气息最浓郁的地方——佩德罗子爵的府邸宴会厅。他手里端着一杯据说产自亚速尔群岛的廉价葡萄酒,感觉自己像一只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而且这只丑小鸭的羽毛还有点湿漉漉的。
“哦,我亲爱的拉斐尔,”一个略显浮夸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还在研究你父亲留下的那些……呃,‘珍贵’海图吗?”
拉斐尔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若昂·德·桑帕约,一个鼻孔仿佛永远朝着天花板的家伙。他父亲是里斯本数一数二的船东。
拉斐尔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略带腼腆的微笑:“下午好,若昂。海图是航海者的眼睛,总是值得研究的。”
(内心吐槽:研究怎么用它们来折纸飞机吗?或者当墙纸?说真的,父亲留下的海图,上面标注的航线神秘得连海怪可能都找不到,唯一确定的是它们很占地方。)
若昂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白兰地,故作关切地压低声音:“听我一句劝,拉斐尔。有些梦想,对某些家族来说是锦上添花,但对卡斯特路家来说……”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目光扫过拉斐尔洗得有些发白的礼服袖口,“……可能就成了不必要的负担了。找个安稳的差事,比如去海关登记货物,不比冒着生命危险去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强?”
(内心吐槽:啊,经典的“为你好”式嘲讽。翻译过来就是:穷鬼就别学人玩航海了,乖乖躺平当个打工人吧。谢谢您嘞,您可真是里斯本第一大善人。)
“感谢你的建议,若昂。”拉斐尔保持着微笑,语气温和但坚定,“不过,卡斯特路家的人,血液里流淌的毕竟是海水,而不是墨水。”
就在这时,宴会厅中央爆发出一阵喧闹。一位皮肤黝黑、胡子拉碴、身上带着浓重烟草和风浪气息的船长,正挥舞着粗壮的手臂,唾沫横飞地讲述他的东方见闻。
“……香料!朋友们,你们无法想象,在卡利卡特,胡椒就像我们这里的沙子一样多!还有那些丝绸,光滑得如同情人的肌肤!瓷器?上帝,那里的瓷器比阿尔加维最细腻的瓷器还要精美一百倍!”
围观的贵族们发出阵阵惊叹,眼神里充满了对财富的渴望。
拉斐尔也被吸引了过去,他悄悄挤到人群外围,竖起了耳朵。
“我们遇到过一次风暴,伙计们,那绝对是海神的怒火!浪头比里斯本大教堂的尖顶还要高!我的‘圣玛利亚’号就像一片树叶,被抛来抛去……”
(内心吐槽:嗯,这个比喻很经典,下次可以借鉴。不过“圣玛利亚”号?如果我没记错,那艘老破船上次回港维修了三个月,船底都快被藤壶啃光了。看来航海故事的精髓在于“适当的”艺术加工。)
“还有那些异国的女人,黑发如瀑,眼眸像神秘的星空,腰肢……”
(内心吐槽:好了好了,重点来了。果然每个航海故事最终都会回归到这个永恒的主题。不过,比起星空般的眼眸,我更关心航线上的暗礁和补给点的淡水。)
尽管内心吐槽不断,但拉斐尔不得不承认,这位船长(或许该叫他“故事大王”)的描述,像是一颗火种,掉进了他早已干涸的心田。东方!香料!丝绸!瓷器!还有那无垠的、等待探索的蓝色疆域!
他的心脏不争气地“怦怦”跳了起来,血液似乎真的开始变得咸涩。他仿佛能闻到那遥远国度飘来的肉桂香气,能感受到那拂过异域帆船桅杆的海风。
(内心吐槽:冷静,拉斐尔·卡斯特路!你账户里的钱连买一船胡椒的零头都不够,更别提一艘能远航的船了!你现在最大的冒险就是从码头这头走到那头,还得小心别踩到水坑。)
现实的冷水泼了下来,但那股火苗却顽强地没有熄灭。
宴会终于在一种虚伪的热络中散场。拉斐尔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子爵府邸,将那令人窒息的香水味和假笑抛在身后。夜幕下的里斯本安静了许多,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永恒不变。
他回到那个略显空旷、带着些许霉味的家族老宅。客厅里,父亲留下的那些“占地方”的海图依旧堆在角落,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老管家费尔南多,一位眉毛比胡子还白,腰杆却挺得比桅杆还直的老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少爷,您回来了。”费尔南多的声音像被海风磨砺过的礁石,粗糙而沉稳。
“嗯,费尔南多。一场……一如既往‘有趣’的宴会。”拉斐尔脱下外套,瘫坐在一把旧扶手椅上,感觉比跟若昂唇枪舌剑一整晚还累。
(内心吐槽:社交,真是比对付暴风雨还耗神的活动。至少暴风雨是明着来的。)
费尔南多默默地给他倒了一杯清水,然后,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退下,而是从怀中郑重地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用火漆封口的物件。那火漆上的印章,正是卡斯特路家族的纹章——一艘在浪涛中穿行的卡拉维尔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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