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声何处：1978二十元人生 第83章 放假

终于——

“乔红霞。”

我的名字像一颗子弹，击中了耳膜。

我站起来，腿有点软，膝盖像是生了锈。

走到讲台那短短的几步路，感觉格外漫长。

教室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背上，灼热，好奇，或许还有同情？

从李老师手中接过那个轻飘飘、却又仿佛重若千斤的通知书……

李老师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有关切，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我害怕看到的失望？

他没说话，只是对我轻轻点了点头。

那个点头，比任何话语都让我心慌。

我几乎是逃回座位的。

坐定，深呼吸，再深呼吸，却吸不进多少氧气。

手指颤抖着，笨拙地打开那只有薄薄的一张纸成绩单。

是那种印着红色抬头的“学生成绩通知单”。

目光像饥饿的鸟，急切地搜寻着那几个关键的数字——

班级：9

年级：……（掉了十几名）

目光在“年级”后面的数字上停留了。

我这个爱纠结的“巨蟹座”——上升星座还是“处女座”！

要求完美的我。耳边“嗡”的一声长鸣，世界瞬间褪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只剩下那个墨印的、冰冷的数字，在我眼前放大，变形。

刚才还觉得温暖甚至有些燥热的炉火，此刻烤得我脸颊发烫，可心里却像塞满了教室外屋檐下的冰凌，一片彻骨的冰凉。

哇，保持的不错啊！同桌杨勇刚不禁赞叹。

嘿嘿，还行吧，我挠挠头笑道——虽然和期望有点距离，但也还不错啦。

数学成绩那一栏，那个不太起眼的数字却格外扎眼，就像一只调皮的小虫子，在我的视网膜上蹦来蹦去。

我可是数学课代表呢。李老师会怎么想……

李老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水底传来，闷闷的，断断续续。

他在总结这个学期，在叮嘱寒假安全。

在布置寒假作业……

“……寒假大本，每人七本，语数外政史地生……回去要按时完成，开学检查……别等到最后几天赶工……”

七本。

厚厚的一摞。

老师开始分发，每组第一排的同学传递下来。

崭新的、带着油墨味的册子落到我桌上时，我几乎能感受到它们沉甸甸的重量。

可我脑子里浑浑噩噩，只有那个“9”和那个掉了的十几名，在不停地旋转，放大。

发完所有通知书和寒假作业，李老师又讲了一些寒假注意事项：防火，防滑冰溺水，帮家里干点活，别光顾着玩……

他的目光几次状似无意地扫过我，但我都仓皇地避开了，死死盯着桌面上木头的纹路。

最后，他说：“好了，这个学期正式结束。

提前祝大家春节快乐，阖家幸福。

明年春天，我们再见。”

“老——师——再——见——”同学们的声音参差不齐，拉得很长，早已心不在焉。

归心似箭，或许成绩带来的悲喜，已经占据了全部心神。

放学了。

封印解除般，教室里“轰”地一下热闹起来。

大家开始收拾书包，把抽屉里最后一点杂物——半块橡皮、用秃的铅笔头、揉成团的草稿纸——清空。互相打听成绩的声音此起彼伏：

“你多少？”

“还行吧，你呢？”

“唉，别提了……”

“过年去我家玩啊！”

“你那寒假大本借我抄抄数学呗？”

“想得美！”

抱怨那七本寒假大本的声音更是响亮：“这么多！

“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就是，李老师也太狠了！”

但这一切喧闹，都好像和我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毛玻璃。

我看着，听着，却感觉异常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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