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声何处：1978二十元人生 第38章 破五

初五的晨光透过窗棂，在炕席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天还蒙蒙亮，奶奶就窸窸窣窣地起来了。

她挪动着小脚，用那把扎得紧紧实实的高粱穗笤帚，将炕席底下细细扫了一遍。

爷爷则在院子里挥动着大扫帚，唰—唰—的声音在清晨的寂静里格外清晰。

我和弟弟倚在门边，看着爷爷将扫起的尘土小心翼翼地敛入簸箕，那些细小的尘埃在朝阳下飞舞，像是无数个逝去的昨日。

爷爷，您这是做啥？

我忍不住问。爷爷回过头，晨光映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今儿送穷神哩！

把这些穷气都送得远远的。爷爷的声音带着晨露般的清朗。

我们像两只欢快的小尾巴跟在爷爷身后。

出了大门往南走，路过村头的晒麦场，村路两旁的枯草上还挂着霜晶，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爷爷站定，将簸箕里的尘土轻轻倾洒。

那一刻，风也静止，仿佛天地都在凝神见证这个古老的仪式。

他又点燃“二踢脚”，红色的纸筒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咚——啪两声脆响惊破了晨霭，像是为新的一年叩开大门。

弟弟的眼睛亮晶晶的，央求着要亲手放一个。

爷爷抚着他的头，目光慈祥：等来年，来年爷爷一定教你。

这话语里，藏着对光阴最温柔的期许。

放完炮，爷爷在场院边找到两块光滑的小石头：来，一人一个金蛋蛋，放在窗台上，今年就能招财进宝！

我们小心翼翼地将石头捧回家，郑重其事地放在窗台上。

那两块被称作金蛋蛋的石头，在爷爷手中仿佛真的镀上了金光。

早饭的炊烟刚刚散去，院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房后的喜拴伯伯披着旧棉袄来了；

志安叔叔也来找二叔叙旧；

巧云婶婶和凤凤姑姑相约来找母亲打扑克！

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母亲利落地支起炕桌，六个大人围坐一圈，开始了内蒙特有的打对家。

我和弟弟趴在炕沿上，看着大人们手中的纸牌翻飞。

二叔不愧是扑克高手的，出牌总是出其不意，奈何母亲和二婶这对搭档总是慢半拍。

每当二叔打出精妙的配合，母亲却总是握着一手好牌不知所措。

哎呦，我的好嫂子，你这牌打得......

二叔急得直拍大腿，逗得满屋子人都笑起来。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每个人带笑的脸上，连空气中的尘埃都在欢快地舞蹈。

母亲和二婶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互相使着眼色，却还是屡战屡败。

最后二叔把牌一放，生气地说：不打了不打了，这牌打得憋屈！

当夜幕悄然降临时，家中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仿佛一颗颗璀璨的星星点缀在黑暗之中。

今晚的餐桌上弥漫着诱人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道红烧鲤鱼，它静静地躺在一只精美的青花瓷盘中，身上泛着一层淡淡的琥珀色光泽，宛如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每一片鱼鳞都闪烁着光芒，散发出浓郁的鱼香。

旁边的砂锅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里面盛着热气腾腾的酸菜炖粉条。

那酸辣可口的味道顺着锅盖缝隙飘散出来，挑逗着人们的味蕾。

粉条吸收了满满的汤汁，变得爽滑劲道，与酸爽开胃的酸菜相互映衬，构成了一道绝佳的美食组合。

再看一眼蒸笼，刚出锅的白面馒头一个个白白胖胖、圆滚滚的，上面还点了红点点！

它们散发着阵阵麦香味儿，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奶奶夹起一块鱼肉喂给我吃，顿时感受到那份鲜美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令人陶醉其中无法自拔。

饭桌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映着暖光。

二叔说起下午打牌的趣事，眉飞色舞；

爷爷抿着酒，眼角堆起笑纹；

奶奶不停地为大家布菜，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就连平日里最沉默的父亲，也多喝了两杯，脸上泛起红光。

然而宴席终将结束，恰似再娇艳的花朵也会凋谢。

二婶开始整理行装，奶奶将备好的包裹逐一取出。

其中不仅装有面食，更饱含着无尽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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