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上,我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丽霞那双直勾勾的大眼睛,和那句“以后你会知道我是谁的”。
那眼神里的东西太重了,绝不只是看一个合伙人的样子。
还有豆豆那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态度……像一层湿布蒙在心上,憋得慌。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像被电了一下,猛地炸开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碎片——
是班长!
对,就是初二开学,有一次班长,他突然蹭到我课桌边,好奇地问:“哎,红霞,你家是不是跟陶乡村村那边有亲戚?
好像……有个叫啥‘霞’还是‘丽霞’的?”
我当时好像正埋头赶作业,头也没抬,只觉得他问得没头没脑:“啥陶乡村?
不知道,应该没有!
我家亲戚都在鹿城或者青城,那地方有个表叔,表叔闺女也不叫这个名字。”
班长“哦”了一声,好像还想说什么,上课铃响了,他也就回了座位。
后来功课忙,这事儿我压根没往心里去,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可现在,这个几乎褪色的记忆,在这个夜晚,无比清晰地蹦了出来,和丽霞的脸、豆豆的欲言又止,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陶乡村……丽霞……她那天不就说自己是陶乡村的吗?
班长当时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他听谁说的?
难道……难道丽霞家,真的和我有什么牵扯?
是什么牵扯,能让豆豆那样讳莫如深,能让丽霞用那种眼神看我,能让她说出那样的话?
我的心怦怦直跳,睡意全无。
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冒出来:丽霞姐姐叫什么?
如果丽霞是鹅蛋村的,如果她家真和我有什么旧事,那她姐姐……会不会就是关键?
对,明天!
明天我一定要问清楚。
先问下豆豆,丽霞姐姐的名字!
别的豆豆肯定不会老实说。
我还得想个办法,从别的渠道打听。
陶乡村……丽霞……还有那个据说几年前就嫁了一万块彩礼的姐姐……
月光从没拉严的窗帘缝里漏进来,冷冷地照在地上。
我睁着眼,看着那片晃动的白光,心里那团乱麻,好像突然被抽出了一根关键的线头。
虽然还不知道会扯出什么,但我知道,不能再这么稀里糊涂下去了。
有些事,捂是捂不住的,它自己会找上门来,就像丽霞一样。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去了店里。
推门进去时,豆豆正背对着我整理毛巾,一回头,吓了一跳:“我的天,霞子,你咋了?”
昨晚没睡好?
“跟熊猫似的。”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没睡踏实。”
“那中午吃完饭,下午你别过来了,回家好好补一觉。
“这儿我看着就行。”
豆豆走过来,担忧地看了看我的脸。
我点点头,没反驳。
趁着转身去拿围裙的功夫,我深吸一口气,装作刚刚想起什么似的,用最随意的语气开口:“对了豆豆,昨天你说丽霞……她姐姐,叫啥来着?”
“我好像听了一耳朵,没记住。”
豆豆手里正抖开一块围布,闻言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没立刻回头,声音从前面传来,比刚才低了一些:“叫彩霞。”
“你问这个干啥?”
“彩霞!”
两个字像两颗小石子,精准地投进我心里那片翻腾的湖,激起更大的浪花。
对!
就是这个名字!
班长当时问的,含糊其辞的“啥‘霞’还是‘丽霞’”,指的就是她们姐俩!
彩霞,丽霞……陶乡村……
我心里像揣了面小鼓,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槌,咚咚咚地狠命敲打,震得耳膜都嗡嗡响。
血液好像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又刷地退下去,手脚都有些发麻。
我几乎能百分之百确定,班长当年那没头没脑的一问,绝不是空穴来风。
彩霞和丽霞这姐俩,跟我,跟我的家,一定有什么被埋藏起来的、不为人知的关联!
“没……没啥,”我强压下喉咙口的干涩和心跳的轰鸣,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上点困倦的鼻音,“就是突然想起来,随便问问。
名字还挺像的哈,彩霞,丽霞……”
豆豆这时才转过身,手里捏着围布,眼睛看着我,那眼神很深,像在探究我是不是真的只是“随便问问”。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去招呼刚进门的顾客了。
我系上围裙,手指有些发颤,冰凉的布料贴在脖子上,让我稍微清醒了点。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有些苍白,眼下乌青明显,眼神里却烧着一簇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执拗的火。
彩霞。
丽霞。
鹅蛋村。
这些词在我脑子里来回碰撞,发出无声的轰鸣。
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了。
豆豆不肯说,丽霞欲言又止,那个拥抱和那句低语像鬼魅一样缠着我。
我必须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班长……也许是个突破口?或者,还有其他知道旧事的人?
上午的忙碌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我机械地洗头、递毛巾、递工具,心思却早已飘远。
可我只觉得心里某个角落,正缓缓裂开一道缝,涌出冰冷而陌生的气息。
那道缝后面,或许就藏着被尘封已久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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