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声何处：1978二十元人生 第25章 眉心一点红

年三十的晨曦透过新糊的窗纸，在屋里洒下一地碎金。

我和弟弟还蜷在暖融融的被窝里，像两只贪睡的小猫。

母亲的声音伴着炊烟的香气飘进来：两个小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快起来穿新衣裳喽！

年前的沐浴总是带着辞旧迎新的仪式感。

那个用了多年的大铝洗衣盆，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母亲早早把屋子烧得暖烘烘的，灶膛里的玉米秆噼啪作响，像是在为新年奏响欢快的序曲。

屋里新装的电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母亲节俭，只舍得点15瓦的灯泡，奶奶那屋都是25瓦的。

但好在比起从前的煤油灯，已是亮堂多了。

母亲早早把屋子烧得暖烘烘的，抱回来金灿灿的玉米秆，把大灶台塞得满满当当。

火炕热得烙人，铁炉子里的煤块烧得正旺——父亲在煤矿上给单位拉煤，路过时总会捎回几吨，这在那年月可是让别人家羡慕的便利。

母亲试水温的动作格外轻柔，水汽在光影里袅袅升腾。

她抓起一把淡蓝色的洗衣膏，在弟弟头上揉出满头泡泡。闭紧眼睛，母亲柔声叮嘱，这洗衣膏可比皂角厉害多了。

可话音未落，弟弟已经揉着眼睛哭起来：呜呜，眼睛疼......

母亲赶紧用清水为他冲洗，手指轻轻抚过他的小脸：让你不听话，这下知道难受了吧？

轮到我时，母亲的动作格外细致。

我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她用水舀子一遍遍冲洗，清水顺着发丝流淌，在盆里漾开圈圈涟漪。

弟弟的短发干得快，他光着小屁屁在炕上蹦跳，活像只撒欢的幼兽。

而我的长发干得慢，母亲就把我搂在怀里，坐在炉边细细梳理。

炉火在她眼中跳跃，发丝在暖意中渐渐干透，淡淡的清香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穿新衣的时刻终于到了！

母亲展开的新衣上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一件红色罩衣鲜艳夺目，搭配军绿裤子。

弟弟的中山装是深蓝色的，每一颗纽扣都扣得整整齐齐。

母亲蹲下身为我们整理衣领时，我看见她专注的眼神里盛满了温柔。

二子回来了！奶奶的声音从院里传来，带着掩不住的喜悦。

小姑提着大包小包迈进屋，发梢还沾着外面的寒气。

她笑吟吟地取出两双新鞋——我的红皮鞋亮晶晶的，弟弟的黑皮鞋沉稳大方。

快试试合不合脚，小姑的声音清脆悦耳。

这可是我特意跑到东百大楼给你们挑的。

我美滋滋地穿戴整齐，跑到母亲的大红柜子前，对着中堂镜子转圈圈。

说起这面镜子，可是母亲最得意的家当——村里没几户人家有。

只是母亲只念过两年书，买镜子时光顾着挑颜色，识字少，也没注意两边的对联，是不是一副。

这事后来成了村里的笑谈，也成了母亲常常叮嘱我们的话：你们长大一定要多认字，好好读书！

母亲的巧手在我发间穿梭，编出两条油亮的麻花辫，系上的红绸子像两只振翅的蝴蝶。

当她的指尖蘸着胭脂，在我眉心轻轻一点，镜子里的小姑娘顿时神采飞扬。

看我们霞子多俊！母亲和小姑齐声夸赞，暖融融的吻落在我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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