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声何处：1978二十元人生 第21章 怀抱

表妹忽然扯了扯我的袖子，凑到我耳边！

用她带着奶气的声音，小声而清晰地说：“姐姐，旁边童童和你长得真像呀。”

我听得莫名其妙，像被一个毫无来由的谜语击中，正待低头仔细看看旁边那个叫“童童”的男孩。

却见母亲像一阵狂风般急匆匆地跑来，脸色煞白，她狠狠地瞪了旁边那对大人一眼。

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警惕与怒意，她几乎是低吼着，声音因极度紧张而扭曲：“看什么看！”

随即，不由分说地，一把将我从墙头抱下，手臂像铁箍一样紧紧将我箍在怀里。

转身就走，步伐又快又急，几乎要跑起来，仿佛身后有什么噬人的猛兽在追赶。

我伏在母亲剧烈起伏的肩头，越过她因用力而绷紧的颈线，只看见那一家五口愣在原地的身影。

在拥挤的人潮中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那个小男孩的目光，似乎还执拗地追随着我，那里面充满了和我一样的、巨大的茫然与无措。

母亲的怀抱第一次如此用力，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那怀抱不再是温暖的港湾，而是充满了某种让我害怕的、无法理解的颤抖。

晚风里，那晋剧的唱腔依旧悠悠传来，悲悲切切，缠绵悱恻。

仿佛在吟唱着一段我尚且听不懂的、关于生命根源的、古老而苍凉的故事。

这一年，我五岁，那个叫童童的小男孩，据说三岁半。这也是我们今生，唯一的一次，短暂而茫然的遇见。

那模糊的面容和母亲惊恐的背影，一同构成了我童年记忆里，一个永不消散的、沉默的问号。

我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小小的身子陷在她温暖的臂弯中。

时值初秋，北方的风已带着微弱的寒意，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

表叔家院子里，白茫茫一片——男人们头戴孝帽，女人们身着孝衫，进进出出忙碌着。

大老姑活了六十三岁。她在村里当支书的儿子李贵，把这场白事办得颇有章法——规模不算最大，却处处透着讲究。

灵堂就设在老院子里，讲究的布置。

正中央停放着黑漆棺木，棺首贴着金色的字，在煤油灯的映照下泛着幽光。

棺木前方摆着供桌，铺着崭新的白布，上面供奉着整鸡、点心、水果各一碟。

这是村里对长者最高的礼遇。

供桌正中的相框里，大姑奶奶梳着整齐的发髻，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灵堂两侧摆满了亲友送来的花圈，层层叠叠一直排到院门口。

最显眼的是的那个，红绸挽联上用金粉写着沉痛悼念，在素白的灵堂里格外醒目。

供桌下方的陶盆里，纸钱一直在燃烧，灵前孝子贤孙跪在两侧，不时往里添着纸钱，确保香火不断。

来帮忙的乡邻络绎不绝，那时没有包揽席面的饭店，

院里支起三口大铁锅，女人们系着围裙，切菜、和面、烧火，蒸汽混着炊烟袅袅升起，在清冷的空气中织成一幅人间烟火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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