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声何处：1978二十元人生 第190章 日子还的过

一连在家待了五天，日子慢得像屋檐下滴答的雨水。

头两天，我几乎没怎么出门，就蜷在奶奶家的炕上，看那本书，对着土墙发呆。

奶奶不再多问，只是变着法儿给我做好吃的，焖面，饺子，都是我爱吃的。

我吃得不多，她却总说：“多吃点，我娃瘦了。”

第三天午后，阳光很好。

我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看奶奶晒豆角。

绿色的条条铺挂在铁丝上，空气里有一股清新的香气。

“霞子，”奶奶一边翻弄豆角，一边像是随意地开口，“在镇上……过得惯不？你姑姑……对你好不？”

“惯。姑姑对我挺好，教得也严。”

我捡起一根掉在地上的豆角，在手里无意识地捻着。

“那就好。”

奶奶顿了顿，手里的动作慢下来，“那天……你说想早点赚钱。”

霞子，奶奶知道家里难。可你还小，有些事……急不来。

“钱要赚，日子要过，可心里头的亮光，不能先灭了。”

她没看我，目光落在远处灰蓝色的天边，声音轻轻的，却像小锤子敲在我心上，“你打小就灵醒，爱看书，心里有自己的主意。”

不管做啥，别把那股灵醒劲儿弄丢了。

学手艺是手上的活，可过日子，还得靠心里那盏灯照着。”

我没吭声，只是把手里那根豆角条捻得更碎了。

奶奶的话，像温吞的水，慢慢渗进我心里那片冻土。

是啊，我为什么来这里？

最初是为了逃离学校的挫败，为了那个“早点赚钱”的沉重念头，后来……后来好像也多了点别的，比如看到镜子里的顾客焕然一新时，心里那点微弱的成就感，比如……

我甩甩头，不敢再往下想。

可奶奶那句“心里的亮光”，却像颗小石子，投进了沉寂的湖面。

第四天，我主动帮爷爷给园子里的蔬菜浇了水，又去村里的小卖店打了瓶酱油。

走在熟悉的土路上，碰见几个扛着锄头下地的婶子，都笑着问我：“红霞回来啦？”

我含糊地应着，心里却五味杂陈。

第五天早上，我收拾了那个简单的包袱。

奶奶早早起来，煮了鸡蛋，烙了饼，非要我带上。

“路上吃。”回去好好听你姑姑的话，把手艺学瓷实了。”她一遍遍叮嘱，眼眶有些红。

爷爷吧嗒着旱烟，在门槛上磕了磕烟袋锅：“去吧。有啥难处，捎个信回来。”

我点点头，喉咙堵得说不出话。

转身走出村口老榆树的影子时，我回头望了望。

奶奶还站在院门口，佝偻的身影显得很小，却像一座沉默的山。

回镇上的路似乎比来时短了些。

火车里，我靠着窗，看着飞速后退的田野和村庄。

手里攥着奶奶塞的还温热的鸡蛋，心里那片荒原，好像被奶奶那几句朴实的话，

和这五天熟悉的、带着烟火气的宁静，悄悄松了松土。

车到站了。

我深吸一口气，拎起包袱，朝着家的的方向走去。

街道依旧嘈杂，空气里混合着各种气味。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久亮还会不会来。

但我知道，我得回去。手艺还得学，日子还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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