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声何处：1978二十元人生 第187章 一万年

我挽着豆豆和瑞鹅的胳膊，走出店门。

久亮和海军跟在我们后面几步远的地方。

傍晚的风吹在脸上，温温柔柔的。

我们快步走向电影院，路上谁也没多说话，只有脚步声和隐约的、加快的心跳。

到了电影院门口，久亮和海军跑去买了票，还抱回来俩大桶爆米花和几瓶可口可乐。

入场，找到座位。

灯光暗下来之前，久亮坐在我最左边，我挨着他，我的右边依次是瑞鹅和豆豆，海军坐在豆豆另一边。

电影开场了，喧闹的锣鼓声和奇幻的画面将我们带入另一个世界。

周围暗下来，只有屏幕的光影闪烁。

起初大家还正襟危坐，慢慢地，随着搞笑的情节，开始有压低的笑声。

久亮偶尔会微微侧过头，靠近我一些，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问我：“吃爆米花吗？”

或者指着某个画面低声说一句他的看法。

他的气息拂过我耳畔，带着爆米花淡淡的甜腻和一种属于他的、干净的气息。

我小心地从他手里接过几颗爆米花，指尖触碰，像过了微弱的电流。

电影情节起伏，当放到至尊宝那段着名的台词时，整个影院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屏幕上的周星驰，用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戏谑与深情的语气说：

“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就在那一瞬间，就在那句台词重重敲在人心上的时刻，我放在膝上的手，突然被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覆盖，握住了。

是久亮。

我的身体微微一僵，血液仿佛轰的一下全涌向了被他握住的那只手，然后是脸颊。

屏幕的光影在他侧脸上流动，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握得并不紧，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微微的潮湿。

我没有抽回手。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耳膜嗡嗡作响，周围的声响、电影的对白、甚至瑞鹅她们的存在，都在这一刻变得遥远而模糊。

只有手背上那清晰的、滚烫的触感，和屏幕上那句回荡的“一万年”，无比真实地烙印在了这个昏暗电影院的角落，烙印在了我十六岁春天即将结束的傍晚。

时间，仿佛真的为我们暂停了一小会儿。

电影散场，灯光骤亮的那一刻，久亮的手像被烫到一般，倏地松开了。

掌心骤然空落，留下一片湿热的、挥之不去的触感。

我慌忙把手藏起来。

我们随着人流往外走，谁也没提刚才黑暗中的那一握。

久亮走在我斜前方半步，脊背挺得有些僵硬，耳廓在影院出口的灯光下依旧泛着可疑的红。

瑞鹅和豆豆挽着手，还在叽叽喳喳讨论着电影里好笑的片段，海军在一旁憨笑地附和。

晚风比来时更清凉些，吹在滚烫的脸上，稍稍缓解了那几乎要烧起来的羞赧。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短了许多。

快到家那条街口时，久亮放缓脚步，转过身，目光终于再次对上我的眼睛。

那里面有些紧张，有些期待，还有未褪尽的、明亮的光。

“霞子……”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电影……好看吗？”

“嗯。”我点点头，声音轻得自己都快听不见，“好看。”

他似乎松了口气，嘴角弯起一个如释重负的弧度。

“那……明天见？”他问，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确认。

“明天见。”我说。

他和海军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和海军的身影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直到瑞鹅过来拉我：“走啦，霞子，发什么呆！

再不回去你妈该念叨了。”

晚上躺在床上，黑暗中，电影的画面和那句“一万年”反复在脑海中回放，而比台词更清晰的，是黑暗中那只突然覆上来的、温暖坚定的手。

我悄悄把左手贴在自己发烫的脸颊上，仿佛还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和力度。

一种前所未有的、甜蜜而又慌乱的感觉，像潮水般漫过心头。

明天，似乎变得既令人忐忑，又充满了崭新的、朦胧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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