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片看似坚硬、需要费力开垦的土地上,也并非全无温暖的缝隙。
前座热情爽朗的董升花,斜前方文静细心的陈雅青,左边踏实勤奋的王金霞,我们几个渐渐熟稔起来。
聊深了才知道,原来我们都是“转学生”。
都是这学期才来到左旗一中的“外来户”!
只不过她们比我早到了几个月,这份“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微妙共情,让她们对我自然生出了一份不着痕迹的体谅与照拂。
董升花会把她记得工工整整的课堂笔记推过来让我对照;
陈雅青在我对着数学题眉头紧锁时,会轻轻点一下关键步骤;
王金霞课间分享零食,总会多分给我一块。
这些细微的善意,像一块块大小不一的浮板,在我奋力泅渡于陌生学海、感到疲惫下沉时,及时托住我,让我得以喘息,重新积蓄一点力气。
我们的友谊迅速在课间十分钟和放学后的路上生根。
我们会结伴穿过操场,在喧闹的体育课间隙分享心事;
会趁早读课后的短暂空隙,跑去校门口,买那个烤得金黄酥脆、糖馅儿烫嘴的五毛钱“糖焙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吃,简单的甜味能带来一整节课的愉悦;
周末,我们会约着去那个不大的街心公园,坐在秋千或水泥凳上,并不做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在一起,说说新班级的趣闻,抱怨一下难懂的功课。
在那片小小的、不属于任何人的公共绿地里,我们暂时卸下了“插班生”的标签,只是几个分享着同样秘密与压力的普通女孩。
“下次数学一定要及格!”
“英语单词我今晚回去就背!”
“一起加油!”
我们常常这样互相打气,虽然知道前路依然布满荆棘,但有人同行,那份沉重似乎就被分担了一些。
她们的存在,让我确信,在这条孤独的赶超之路上,我并非形单影只。
我们各自努力,却又彼此守望,在这片崭新的校园土壤里,小心翼翼地构建着一个属于我们几个“外来者”的、微小而坚固的同盟。
几天后,一封信,像一枚从时光深处射来的、温柔的箭,猝不及防地把我钉回了陶乡的空气里。
那是周三下午,第二节课后,阳光斜斜地穿过窗玻璃,在水泥地上切出明晃晃的方块。
课间的喧哗如同煮沸的水,在李胜利、高东升、谢晓飞三个身影跌撞着闯进教室时。
他们手里扬着的不是书本,而是三封薄薄的、边缘已有些卷曲的信,却被他们像挥舞旗帜一样高举着。
“捷报!“情书’到啦!”
同学们纷纷围在旁边,李胜利咧着嘴,眼睛亮得灼人,迫不及待地用手指粗鲁地捅开其中一封的封口。
纸张撕裂的“刺啦”声,在嘈杂中格外刺耳。
他抽出信纸,凑到眼前,故意清了清嗓子,随即用一种夸张的、抑扬顿挫到近乎滑稽的腔调,大声诵读:
“亲——爱——的——金霞,”他拖长了每个字,仿佛在品尝某种甜腻的糖,“最近好吗?
看——不——到——你的日子,非常、非常想念……”
每一个普通不过的词汇,经过他粗嘎嗓音的渲染和刻意的停顿,都沾染上了令人面红耳赤的暧昧。
站在前排的王金霞,背影先是僵了一下,随即“腾”地转过身,脸颊瞬间烧得通红,连脖颈都染上了粉色。
她几步冲过来,劈手就去夺:“李胜利!你混蛋!”
声音因愤怒和羞耻而尖利,拳头已经捶在了他结实的胳膊上,“砰”一声闷响。
李胜利“嗷”地一缩,信纸脱手,却仍嬉皮笑脸,仿佛这捶打正是他期待的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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