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派出所。
李卫东的办公室里,太静了。
墙上挂钟的秒针在走。
咔、咔、咔……
每一下,都砸在他的心口上。
不对劲。
整个所里都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味儿。
平时那些见了他,恨不得把腰弯成虾米的小年轻们,今天一个个眼神都往地上瞟。
视线刚要碰上,就滑开。
尤其是万开疆手底下那几个兵,看他的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
那不是敬畏,更像是在看一件什么脏东西。
李卫东敲着桌面的手指,停了。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皮鞋底在水泥地上磨出“沙沙”的响声,搅得他心烦。
最后,他停在门口,一把拉开办公室的木门。
“小王,你过来。”
门口走廊上,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安,身子明显僵了一下。
小王神色有些紧张,几步路走的扭扭捏捏。
他垂着脑袋,小声问道。
“李……李副所,您找我?”
这小子叫王虎,昨天就跟着万开疆去了南锣鼓巷。
李卫东没说话,侧身把他让进屋。
反手一推。
“咔哒”。
门锁落下的声音,让王虎的肩膀又塌下去一寸。
李卫东从兜里摸出一根烟,递给王虎。
又划着一根火柴,双手拢着,亲自给点上。
王虎伸出两只手去护,手抖得火苗都在跳。
凑了两次,烟头才碰到火。
“坐。”
李卫东指了指椅子,自己先坐了回去,整个身子都陷进椅子里。
“听说你们昨天去四合院,抄出不少东西?”
王虎猛吸了一口烟,吸得太猛,被呛了一口,脸憋得通红。
“是……是抄出点东西……”
“什么东西?”
李卫东的语气很随意,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昨天家里有点事,没赶上。听说还有地道?”
王虎的眼珠子开始乱瞟,就是不看李卫东。
手里的烟灰积了老长,他好像忘了弹,直到一截灰掉在他裤子上,烫出一个小黑点。
“就……就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我……我也没看清。”
“哦?”
李卫东拖长了音调,上半身往前倾。
“没看清?我可听说,手雷都抄出来了,能炸平半个院子。这么大的事,你没看清?”
“我……我当时在外围警戒,没……没进去……”
王虎额角的汗珠子滚了下来,顺着鬓角滑进衣领,脖子后面一片冰凉。
李卫东不说话了。
就那么盯着他。
办公室里,只剩下王虎的喘气声,越来越粗,越来越响。
烟头烧到了手指。
“嘶!”
王虎触电一样甩手,烟头掉在地上。
他慌乱地用鞋底去碾,碾得地上一片狼藉。
“李副所长,要是……要是没事儿,我……我先出去忙了,万所还交代了活儿……”
他站起来,转身就想跑。
“站住。”
李卫东的声音很轻。
却让王虎钉在了原地。
他慢悠悠站起身,走到王虎面前,蒲扇大的手掌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
王虎的身子矮了半截。
“小王,跟我说实话。”
他的脸凑得很近,嘴里的烟味儿全喷在王虎脸上。
“万所是不是交代了什么?”
“关于我的。”
王虎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没有!绝对没有!万所就让我们对案情保密,别的……啥也没说!”
李卫东看着他那张快哭出来的脸,心里不好的预感更浓了。
封口令。
专门针对他的封口令。
万开疆那个老东西,已经把他当贼防着了。
“行了,你先去忙吧。”
李卫东摆了摆手,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王虎如蒙大赦,连忙拉开门,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李卫东一个人站在屋里。
后背的衬衫,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又冷又腻。
不能再等了。
等万开疆把日记里的东西查实,自己就完了。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名字在反复冲撞。
何雨柱!
肯定是这个小王八蛋在背后搞鬼!
李卫东抓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电话。
“老张,我头疼,先回去了,有急事让万所处理。”
他挂断电话,抓起帽子扣在头上,大步走出派出所。
他没直接回家,故意在供销社绕了一圈,随意买了点东西。
在一个拐角,他身形一顿,整个人贴进墙影里,探出半个头。
一个穿着灰色工装的男人,在他身后不远处停下,慌忙缩进一个门洞。
果然有人在监视他。
李卫东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他没再停留,提着东西回了家。
“咔嗒。”
门被反锁。
他走到床边,掀开床板,从暗格里取出一个油布包。
打开。
一把乌黑的手枪,枪身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不是所里配的五四式。
这是一把没有编号的黑枪。
他退出弹夹,黄澄澄的子弹,八发,满的。
“咔。”
弹夹归位。
他把枪别在后腰,冰冷的铁家伙硌着皮肉。
那股凉意让他心里那股火苗,烧得更旺了。
接着,他换上一身不起眼的旧衣服。
衣服上带着一股子发霉的土腥味,他鼻子动了动,脸上肌肉抽了一下,但还是套上了。
又戴了顶破草帽。
镜子里,一个陌生的泥腿子,冲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那不是他。
何雨柱。
你不是能耐吗?
你不是会告状吗?
人死了,嘴就闭了。
一本不知道真假的日记,还能翻起什么浪?
他没走正门,从后窗翻了出去,动作轻巧,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杂乱的胡同里。
……
轧钢厂门口,下班的工人三三两两地走出来。
李卫东缩在对面一条偏僻的胡同拐角处,一动不动。
他当差这么多年,对这一片的地形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他在等。
等他的猎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一个身影晃晃悠悠地从厂门口出来。
何雨柱。
他手里拎着个网兜,装着两个饭盒,走起路来一摇三晃的。
李卫东停住了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吊在何雨柱后面,一路尾随。
看着何雨柱拐进一条僻静的胡同拐角。
就是现在!
李卫东掏出一块布将脸蒙住,从阴影里滑了出来,脚步轻得没有一丝声音。
前面,何雨柱的脚步不紧不慢。
后面,李卫东的手摸上了后腰的枪柄。
胡同很深,一个人影都没有。
李卫东看着前方那个摇摇晃晃的背影,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
他举起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何雨柱的后心。
他的拇指,直接压下了击锤。
“噗。”
一声闷响。
在寂静的胡同里,格外清晰。
何雨柱后心猛地一震。
一股蛮横的力量撞了进来,整条脊椎骨都麻了。
力道推着他,不受控制地往前扑。
手里的网兜飞了出去。
“哐当!”
饭盒砸在地上,声音清脆。
何雨柱踉跄了两步,膝盖一软,整个人重重向前扑倒。
他趴在地上,身体配合地抽了两下。
不动了。
血,从他后背的衣服里渗出来,在蓝色的工服上晕开一团深色。
成了。
李卫东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但多年的谨慎让他没有立刻放松。
他端着枪,一步一步,谨慎地走了过去。
他要亲眼确认。
确认何雨柱真的死了。
此刻,趴在地上的何雨柱,脸颊正贴着地面冰凉粗糙的尘土。
他没死。
子弹打进后背的瞬间,金刚狼血清就开始工作了。
他甚至分神去感受了一下。
那颗滚烫的铅弹头被强韧的肌肉死死咬住,然后一股力道,不紧不慢地把它往外挤。
被撕裂的肌肉纤维正在蠕动、纠缠、重新连接在一起。
有点痒。
这感觉,比让蚊子嘬一口还带劲。
何雨柱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动不动。
他甚至屏住了呼吸,让自己更像一具尸体。
脚步声停在了他身边。
一只脚,小心翼翼地踢了踢他的胳膊。
何雨柱顺着力道,让胳膊软绵绵地晃了晃。
李卫东似乎还不放心,又俯下身,伸出手,探向他的鼻息。
何雨柱心里冷笑。
探你爹呢。
就在李卫东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他鼻尖的时候。
何雨柱的眼睛突然睁开。
小样!敢打老子黑枪,你有取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