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埠贵最近不对劲。
下了班,他也不回屋盘算他那点煤球钱了。
整个人背都驼了,死死贴在自家门板上,单眼凑在门缝那儿,一动不动。
那道窄缝,成了他窥探整个世界的窗口。
一连好几天,他都看得真真儿的。
何雨柱下班回来,那辆二八大杠上什么都没有,连根菜叶子都瞧不见。
可邪门的事儿,就出在饭点。
中院何雨柱家那扇窗户里飘出来的味儿,能把人的魂儿都勾走。
第一天,是炖肉。
那股子混着大料和肉皮的香气,蛮横地从门缝里挤进来,直接钻进他鼻腔。
他肚子里的馋虫立马就闹腾起来,咕噜咕噜地叫唤。
他只能一个劲儿地吞咽口水,喉结上下滑动,发出清晰的“咕咚”声。
第二天,是烧鸡的焦香味。
那味儿更刁钻,阎埠贵甚至能幻听出鸡皮被烤得滋滋冒油的动静。
他老婆子在屋里喊他吃饭,他冲着屋里吼了一嗓子。
“吃什么吃!”
眼睛还死死扒着门缝,恨不得把那香味给吸干。
第三天,更过分。
一股子羊肉膻味儿飘了过来。
这可是大冬天里顶稀罕的物件!
阎埠贵浑身一颤,一股热流从他尾巴根直冲后脑勺。
他觉得自己摸到了何雨柱的死穴。
这些肉,是哪儿来的?
现在什么光景?买布要布票,买米要粮票,买肉不光要肉票,还得天不亮就去供销社门口排队。
他何雨柱是当了个兼任副科长,工资是涨了。
可票证是国家按人头发的,还能凭空变出来不成?
只有一个可能。
贪污!
或者,投机倒把!
这小子肯定是仗着食堂副主任的权,把厂里的好东西偷偷摸摸弄回了家!
要不然,他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地提回来?
这事儿要是捅出去,别说副科长,他那份工作都得给他撸到底!
何雨柱一进院子,就感觉后背上粘了两道目光。
那目光阴嗖嗖的,刮得他后脖颈子发凉。
他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前院阎老抠那双贼眼。
这老东西,最近跟个闻着腥味的苍蝇,天天躲在暗处盯着他,还真以为他不知道?
想抓我小辫子?
行啊,就怕你没那贼心。
他决定将计就计,给阎老抠送个又粗又壮的辫子让你抓个够。
这天下午,何雨柱溜达到厂长办公室。
李怀德正对着一堆文件发愁,看见他进来,紧锁的眉头才松了些。
两人插科打诨半天,何雨柱才装作不经意地提起。
“李哥,最近手头有点紧,不是钱紧,是票紧。”
“我想琢磨个新菜,这没肉下锅,啥也试不出来啊。”
李怀德乐了。
“你一个食堂副主任,还能缺了肉?直接用食堂的不就完了?”
何雨柱连连摆手,脸上全是为难。
“那哪儿行啊。厂里几千张嘴盯着呢,我这还没谱的事儿,万一搞砸了,浪费厂里的东西,到时候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传出去对您影响也不好。”
这话说到李怀德心坎里了,他最看重何雨柱这点“觉悟”。
“多大点事儿!”
李怀德拉开抽屉,从里头抓了一把肉票出来,看也不看就塞给何雨柱。
“拿着!不够再来找我!”
何雨柱空间里猪羊成群,但他要的就是这个“名正言顺”。
回到自己办公室,他把采购科长叫了过来,把钱和票拍在桌上。
“老哥,帮我个忙,按这票上的量,给我弄点好肉好鸡,分三天给我,我私人用。”
这年头肉类可是凭票限量供应,并不是说你有多少票就一定能买到多少肉。
但是以轧钢厂采购科的名头去办就能绕过这个限量的问题。
采购科长哪敢怠慢,点头哈腰地接了钱票,拍着胸脯保证办妥。
当天下午,东西就送到了何雨柱办公室。
下班铃一响,何雨柱回到了四合院,路过前院时还特意发出了点儿动静。
车把左边,挂着一条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少说七八斤,随着车子颠簸,肥膘一颤一颤的。
右边,倒挂着一只活鸡,翅膀扑棱一下,扇起一阵带着鸡毛的尘土。
那叫一个招摇。
整个院子都炸了。
“我的天!傻柱这是抢供销社了?”
“你还叫傻柱?找揍呢?人家现在是领导!”
“乖乖,这得多少钱和票啊!他一次买这么多肉干啥?”
阎埠贵躲在门后头,眼珠子都快从门缝里挤出来了。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没急着跳出去。
他要等。
等一个铁证如山的机会。
接下来两天,何雨柱天天如此。
自行车成了他的移动展台,不是挂着肉,就是拴着鸡,大摇大摆地穿过四合院。
院里嘴碎的婆娘忍不住了,跑去问他。
何雨柱就挠着后脑勺,露出那副招牌的憨厚表情。
“这不是琢磨着开发个新菜嘛,叫什么……巴蜀腊肉、腊鸡。我寻思着,得先自个儿试试,做不好可不敢拿出去丢人。”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不少人都信了。
可阎埠贵不信!
他躲在自己那间黑乎乎的小屋里,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手里拿着个小本本,一边算一边手抖。
三天,猪肉买了二十多斤,鸡买了六只!
他何雨柱一个人,就算加上厂里奖励的,哪来这么多票?
这里头绝对有猫腻!
阎埠贵越想,脸越涨得通红,呼吸都粗重起来。
扳倒何雨柱的机会,就在眼前!
他没跟任何人说,连他老婆子都没透露半个字。
这种大事,不能让女人搅黄了。
去街道办或者轧钢厂举报?
不行!何雨柱是李怀德跟前的红人,官官相护,自己去就是白送人头。
得往上捅!
捅到他李怀德都够不着的地方去!
当天晚上,阎埠贵趁着二大妈水着了,从床底下摸出一瓶廉价墨水和几张发黄的信纸。
他没用惯用的右手,而是换了笨拙的左手。
他趴在桌子上,对着那豆大的灯光,一笔一划地写着。
字迹东倒西歪,墨水在纸上洇开一团,有的笔画粗得吓人,有的又细得快断了。
“何雨柱”三个字,被他写得又大又黑,笔尖在纸上划出深痕,背面都凸起了一道印子。
信里,他把何雨柱描绘成一个欺压邻里、横行霸道的恶棍,一个利用职权大搞投机倒把的蛀虫。
“每日大鱼大肉,生活腐化糜烂”。
“与厂长李怀德狼狈为奸,结党营私”。
他把自己这些天的偷窥和脑补,全当成板上钉钉的事实,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纸上。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吹干墨迹,胸口剧烈起伏。
喘了几口粗气后,他眼里又迸发出一种灼人的光,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弧度。
他小心翼翼地把信折好,塞进一个旧信封。
收信地址,他写的是:四九城工业部信访科。
……
工业部,信访科。
科长老张正喝着茶看报纸,一个办事员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科长,一封举报红星轧钢厂的匿名信。”
老张眼皮都没抬,这种信他一天能收一摞。
可当他接过信,拆开信,粗略一扫,当他看到李怀德这个名字时,他手里的报纸“哗啦”一下滑落在桌上。
李怀德的岳父,可是彭卫国副部长。
而他老张,正是彭卫国一手提拔起来的。
这事儿,不简单。
老张不敢怠慢,捏着那封信,直接敲响了彭卫国办公室的门。
彭卫国正在看文件,听完老张的汇报,拿过那封信仔细看了一遍。
他没说话,直接拨通了轧钢厂的电话。
“给我接李怀德。”
电话那头,李怀德一听是岳父的声音,立马站直了身子,腔调都恭敬了三分。
“爸,您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我问你,你们厂里是不是有个叫何雨柱的?”
彭卫国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情绪。
李怀德心里一沉,但嘴上反应极快。
“有!爸,这可是个人才!我正想跟您汇报呢!这小子不光厨艺顶尖,俄语说得比苏联专家还溜,连技术科那帮老顽固都啃不动的机器,他看一眼就能修好!而且我怀疑他背后……”
彭卫国听完李怀德的话,开口道,“我这儿收到一封匿名信,告你跟他官官相护,贪污**。”
李怀德握着听筒的手背上,几条血管凸起。
他对着话筒低吼。
“放他娘的屁!谁他妈干的?!”
彭卫国没理会李怀德的杂音,吩咐道。
“这个何雨柱,你必须维护好关系,不能得罪。”
彭卫国的声音冷了下来。
“至于这封信,你先别声张,给我暗中查!我倒要看看,是谁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花样!”
电话挂断。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李怀德把听筒狠狠砸回电话机上。
何雨柱是他仕途的宝贝,谁敢动他的宝,就是掘他的根!
……
而此时的何雨柱,对此一无所知。
他刚在食堂吃完午饭,正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剔着牙。
他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去技术科那边溜达一圈,给那帮书呆子找点乐子。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砰”一声被撞开。
技术科的李建国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嘴唇都在哆嗦。
“何……何科长!不好了!”
他喘着粗气,话都说不囫囵。
“周老……周老让您赶紧过去一趟!”
“技术科那帮人……他们……他们不服您,当着周老的面,给您摆下擂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