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捏着那张十块钱,没松手。
手指头搓着钞票的边角,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小狼?”
高个子连忙点头,眼睛死死粘在那钱上。
“是,是!就叫小狼!这是他外号,真名叫啥没人知道!”
“他怎么个说法?说来听听。”
何雨柱手腕一翻,那张十块钱就没了影,被他揣回兜里。
高个子的眼睛还死死盯着何雨柱的口袋,咽了口唾沫,才哆哆嗦嗦地开了腔。
“大哥,这小狼……他,他不是人,他是个疯子!”
“大概半年前吧,突然就从出现在这片了。”
“那时候这的老大是个叫黑疤的,横得很,手底下有十多号人,个个都不是善茬。”
高个子说到这,脖子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黑疤瞧他是个半大孩子,想收他当小弟,他不干。”
“黑疤脸上下不来,就带人堵他,就在这个洞里头。”
“结果呢?”
“结果……”
高个子声音带着点颤抖。
“结果那小狼就靠着墙,手里就一根不知道从哪捡的钢管,一个人,对他们十几个!”
“黑疤他们手里可都拿着家伙!刀子,棍子,半截板砖!”
“黑疤让人上,他也不躲,就那么站着。”
“第一个冲上去的,直接被他一钢管砸在膝盖上,当场就跪了,那腿……那腿直接反着折了过去!”
洞里躺着哼唧的几个小子,听到这,连哼哼都忘了,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听着。
“然后呢?”
何雨柱追问,心里倒是有点意思了。
“然后就没人敢上了!”
“那场面,血淋淋的,太吓人了!”
“小狼就那么拖着钢管,一步一步走到黑疤面前。”
“黑疤当时也就上去干架,结果那小狼脑门儿上挨了一棍子屁事没有,当场就将黑疤给打翻在地,下手狠着呢。”
“小狼没理求饶的黑疤,对着黑疤那两条腿,一边一下。”
“咔嚓!咔嚓!”
高个子学着那声音,自己都吓得一哆嗦。
“两条腿,全给废了。”
“从那天起,黑疤和他那帮人再也没在这片出现过。”
“这,就成了小狼的地盘。”
何雨柱听完,心里动了一下。
十六七岁,半年前出现,一个人干翻十几个,下手这么狠。
还真是个人物!
“他当了老大,就欺负你们?”
“不!不!”
高个子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大哥,您误会了!小狼……不,是小狼哥,他有规矩!”
“他从来不碰我们这些人的东西,也不许我们去抢那些比我们还小的孩子的吃的。”
“他只去那边废品站和晚上鬼市那边,跟那些道上混的、捞偏门的收点平安钱。”
“谁要是敢不给,他就直接揍人。”
“但只要给了钱,他就保你在这片没人敢动你。”
何雨柱道:“那就没人反抗?一个半大小子能把你们这些道上混的吓唬住?”
高个子连忙摆手:“谁说没反抗的呢?可那小狼哥下手就玩命啊,好几拨人都被打的哭爹喊娘,渐渐的这片道上的也承认了小狼哥的存在。”
高个子顿了顿,继续道。
“而且……有时候他从外头弄到吃的,还会分给大伙儿。”
“我们这片好些人,都是靠他接济的那些吃的才没饿死。”
何雨柱心里那点猜想,又清晰了几分。
够狠,但有底线。
不欺负弱小,甚至还带着点说不清的善意。
这小狼如果真是林婉晴的弟弟林小刚,那可就有意思了。
“他长什么样?”何雨柱问道。
“个子……挺高的,比我还高点。”
“人很瘦,但是看着就结实。”
“不怎么爱说话,一天到晚绷着个脸。”
“那眼睛……看人的时候,就跟狼崽子一样,又冷又警惕。”
高个子的描述,让何雨柱心里最后一点疑虑也打消了七七八八。
林婉晴就一米七五,她弟弟能矮到哪去?
十六岁的半大孩子,正在长个子,又高又瘦,似乎对得上。
至于那股子警惕和冷漠,一个孩子孤身在外,不这样,早被人连皮带骨吞了。
何雨柱来了兴致,这趟没白来。
他从兜里掏出两块钱,扔在高个子面前的地上。
“这消息不错,赏你的。”
高个子看着地上的两块钱,眼睛都直了,他本来以为那十块钱没戏了,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他手忙脚乱地把钱捡起来,揣进怀里,跟宝贝似的捂着。
“他在哪?”
“在……在外面那个废弃的仓库里。”
高个子不敢有半点隐瞒,伸手指了指洞口的方向。
“那就是他的窝,平时一般不让靠近。”
“前头带路。”
何雨柱命令道。
“哎!好嘞!大哥,您跟我来!”
高个子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也顾不上拍身上的土,哈着腰就在前面引路,那态度比对亲爹还恭敬。
何雨柱跟着他走出防空洞,天色已经擦黑,天边那点橘红色的光,看着快灭了。
不远处,果然有一个独立的红砖仓库,破破烂烂的,墙皮大块大块地脱落,窗户上的玻璃也碎得七七八八。
越靠近仓库,高个子脚步越慢,脸上的谄媚也变成了紧张和恐惧。
在离仓库大门还有十几米远的地方,他停住了脚,两条腿发抖,说什么也不敢再往前走了。
“大……大哥,他就在里头。”
“我……我就不送您过去了,小狼哥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
他指了指那扇虚掩着的铁门,满脸都是忌惮,说完就想开溜。
何雨柱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高个子如蒙大赦,点头哈腰地倒退了好几步,才一溜烟跑了,生怕何雨柱反悔似的。
何雨柱一个人站在仓库前。
仓库里隐隐有火光闪烁,静悄悄的。
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到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刚一站定,一股子米饭烧糊的焦味就从门缝里直往他鼻子里钻。
何雨柱抬起手,直接推向那扇沉重的铁门。
“吱呀——”
铁门被推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门后的景象,随着门缝的扩大,一点点展现在他眼前。
仓库里空空荡荡,堆着些烂木头。
夕阳最后那点光从墙上一个破洞里斜着打进来,形成一道昏黄的光柱,那光柱子里,全是打着旋的灰。
就在光柱的边缘,一个瘦高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蹲在一个用几块砖头搭起来的简易炉子前。
炉子里跳动着微弱的火光,上面架着一个被熏得漆黑的铁饭盒,饭盒里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听到开门声,那个身影的动作明显一僵,整个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
他没有立刻回头。
不过,何雨柱的视线扫过,发现仓库的阴影里,还隐约站着两三个衣衫褴褛的身影。
他们看到何雨柱闯进来,虽然没有上前搭话,但都警惕地向前挪了几步,将那个背对着门的少年隐隐护在了身后。
这几个小子,虽然看着面黄肌瘦,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子忠诚和凶悍,显然是小狼的心腹。
小狼蹲在地上的身体没有动,只是那只正在往炉子里添柴的手,看似随意地一拨,就从旁边一堆破烂里握住了一根半米长的钢筋。
然后,他才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脚底在满是尘土的水泥地上蹭了一下,发出沙的一声轻响。
接着,他慢慢地转过身。
何雨柱的视线落在他脸上。
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个子很高,快有一米八了,但瘦得厉害,宽大的旧工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两条裤腿像是挂在竹竿上。
他的脸很脏,沾满了黑灰和油污,看不清本来面目。
但那双眼睛,在昏暗的仓库里,亮得吓人。
那眼神里是一片冰冷的、饿极了的野兽才有的凶光。
何雨柱心里咯噔一下。
这眉眼,这鼻梁的轮廓,就算被污垢盖着,也能看出七八分林婉晴的影子。
错不了。
少年手里的钢筋被他攥得死紧,那根普通的建筑钢筋,尖端已经被磨得发亮,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着一点寒光。
他把钢筋自然地垂在身侧,尖头斜对着地面,这是一个随时可以发力前刺的姿势。
他一句话不说,就那么盯着何雨柱。
何雨柱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反倒乐了。
好小子,够野,够味。
要是真是个见了人就哭哭啼啼的软蛋,他还真瞧不上。
能在这种地方活下来,还活成了老大,没这点狠劲怎么行。
他没理会对准自己的那根钢筋,反倒像在自己家一样,往前走了两步,鼻子还夸张地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饭糊了。”
何雨柱的声音很平淡,打破了仓库里死一样的寂静。
少年握着钢筋的手明显紧了一下,眼神里的警惕更浓了,显然没料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
何雨柱没看他,视线落在那口还在咕嘟的饭盒上,又补了一句。
“光有饭没有菜,可惜了。”
说完,他才把视线转回到少年那张紧绷的小脸上,不紧不慢地开口。
“你就是最近挺有名的小狼吧,没想到居然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