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工车间里,热浪翻腾,巨大的空气锤每一次哐当落下,都砸得地面微微发颤,烧红的铁块迸溅出大片火星。
刘海忠背着手,把肚子挺得老高,正对着他那两个徒弟吹得天花乱坠。
“看见没?这就叫格局!”
“何副厂长,那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刚去他办公室,他亲自给我泡茶,还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跟我说……”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把领导的派头拿捏得死死的。
“他说,二大爷,您是厂里的老前辈,可不能满足于现状!要带头多挣积分,多为厂子出力,这样组织上才好提拔重用您嘛!”
他一字一顿,把提拔重用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两个小徒弟满眼都是崇拜,连手里的活都慢了下来。
“所以啊,我给你们说,以后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咱们班组的生产任务,必须超额完成!”
“不能给我丢脸,更不能给何副厂长丢脸!等我以后当了官,肯定忘不了你们俩小子!”
他正说得兴头上,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他背后插了进来。
“刘师傅,你刚才不在工位上干活,跑哪儿去了啊?”
刘海忠一回头,看见钱主任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背后,双手负在身后,下巴绷得紧紧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心里咯噔一下,但随即又把腰杆挺得更直了。
“钱主任啊,我去找何副厂长汇报思想工作去了。”
他故意把何副厂长三个字拖长了音调,生怕别人听不见。
“我给你说啊,钱主任,这何副厂长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平日里都喊我二大爷呢,咱们关系可好着呢。他刚才还说……”
“闭嘴!”
钱主任一声暴喝,压过了机器的轰鸣。
整个车间的嘈杂声都小了许多,附近的工人们全把头转了过来,眼神里全是看热闹的兴致。
钱主任指着刘海忠的鼻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刘海中!你还知道我是你主任?”
“厂里的规矩,一级对一级汇报,你跑到何副厂长那儿去,是觉得我这个车间主任碍你的眼了,还是你眼里压根就没我?”
刘海忠那张本来还红润的脸,血色一下子涌了上来,从脖子根一直红到耳朵尖。
“我……钱主任,我不是那意思……”
“你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钱主任往前逼近一步,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刘海中脸上了。
“我问你,这个月你脱岗多少次了?每次都说是汇报工作?一去就是半个钟头一个钟头!”
“全车间的人都在埋头苦干抢积分,就你刘海中特殊?就你觉悟高?”
“你这是思想进步,还是投机取巧!”
周围那些压低了嗓门的议论声,一字不落地钻进他耳朵里,烧得他耳根子发烫。
“嘿,这刘老头,官迷心窍了吧?还真以为跟何副厂长一个院的就能一步登天?”
“活该!咱们累死累活的,他倒好,上班时间溜出去拍马屁。”
“就是,看他这回怎么收场!”
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黏糊糊地粘在他身上,让他浑身刺挠。
他脖子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
“钱主任!你别血口喷人!我跟柱子……我跟何副厂长是一个院的,我们是邻里!我去汇报工作,这有错吗?”
他把最后的希望,都压在了何雨柱这块招牌上。
钱主任嘴角往下一撇,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邻里?”
“你还知道是邻里?”
“我告诉你刘海中,只要我还是车间主任,这锻工车间就是我说了算!”
“厂里这股上班溜号、投机取巧的歪风邪气,必须严刹!第一个就从你开始!”
钱主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公事公办地翻开。
“按照何副厂长亲自制定的《生产效率与个人贡献积分奖励制度》第十三条,凡无故脱岗、串岗、怠工者,视情节严重,扣除当月百分之五到百分之百的积分。”
他抬起眼皮,盯着刘海忠。
“刘海中同志,你本月累计脱岗时长超过五个小时,情节极其严重,影响极其恶劣!”
钱主任“啪”地一声合上本子,声音传遍了半个车间。
“我宣布,扣除刘海中本月全部个人积分!”
“清零!”
“另外,从今天起,你再敢上班时间私自离岗,我立刻上报厂保卫科和厂领导,直接给你记过处分!听明白了没有!”
刘海忠脑子“嗡”的一声,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积分清零……
那五斤肥膘猪肉……
那几块钱的奖金……
全都没了!
他整个人的气焰瞬间就没了,肩膀垮了下来,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我明白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心里把钱主任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这事,没完!
他必须私下里再找柱子说道说道,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
何雨柱的办公室里。
他刚挂上电话,指关节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刘海忠这种草包,官瘾大,脑子空,就得用这种最直接的法子,让他看得到、摸不着,急死他才好玩。
脑海里,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
【叮!宿主成功惩戒刘海忠,系统掠夺气运成功,奖励宿主寿元:6个月!】
【当前剩余寿元:262年零1个月】
何雨柱舒服地靠在椅子上,刚想闭眼歇会儿,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请进。”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四十多岁、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探头进来。
是采购科的马科长。
他背有点驼,额头上的法令纹很深,一看就是常年愁眉苦脸。
“何……何副厂长。”
马科长一进来,就先拘谨地鞠了个躬,脸上硬挤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
“老马啊,来,坐。”何雨柱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马科长哪敢真坐,只欠了半个屁股在椅子边上,两只手紧张地放在膝盖上,不停地搓着裤子上的褶皱。
“何副厂长,我……我是来跟您汇报工作的。”
他搓了搓手,脸上的表情更纠结了。
“您现在也分管我们采购科了,有些情况,我得跟您交个底。”
“说吧,什么事?”
马科长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的褶子堆得更深了。
“厂长,是关于物资配额的事。”
“现在这年景,您也知道,什么都紧张。咱们厂的生产任务又重,每个月的粮食,都是按计划定量配给的。”
“本来就紧巴巴的,可今天早上,我刚从上级部门开会回来……”
他停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不安。
“他们通知,下个月起,给咱们厂的物资配额,要……”
“要再削减一成。”
“什么?”何雨柱坐直了身子,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一成!”
马科长声音都变调了,眼圈泛红。
“厂长,这可不是小数目啊!现在食堂那边本来就是等米下锅,再减一成,工人不得闹腾啊!”
“到时候工人吃不饱,完不成生产任务,我怕要出大乱子!”
“我……我是实在没辙了,这才来找您,看您有没有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