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聚微光耀暗夜 第64章 休整与酸柠檬

磐石蹭地站起来，迈着还有些虚浮但依旧沉重的步伐，走到正在床边与陈博士低声交谈的楚锋面前。他脸上带着罕见的、近乎扭捏的神情，瓮声瓮气地开口：“头儿……”

楚锋抬起头：“嗯？伤又疼了？”

“不是……”磐石搓了搓蒲扇般的大手，犹豫了一下，猛地一指雷克斯和那台正在被工程师们拆解维护的“刑天”机甲，音量不自觉地拔高：“头儿！我也想要一个那样的！铁疙瘩！大个儿的！带转管炮和链锯剑的！”

病房里瞬间一静。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表情各异。

艺术家正摆弄着一个从机甲上拆下来的小型传感器，闻言抬头，推了推眼镜：“理论上，根据你的体格、力量增幅数据以及作战风格偏好，适配一款重型突击或火力支援型外骨骼是可行的。但‘刑天’是最高机密神经直驱原型机，涉及生物神经接驳和极端体能负荷，驾驶员选拔有极其严苛的生理和心理……”

“我不管什么负荷！”磐石打断他，眼睛瞪得像铜铃，语气委屈又理直气壮，“凭什么雷克斯躺了几个月就能开上这么带劲儿的大玩具？我扛着那挺破机枪，拉着那个破购物车，跑得气喘吁吁，还得省着子弹！你看看人家！”他又指向机甲，“多威风！多能扛！多能打！那链锯剑，‘滋啦’一下，虫子就跟切豆腐似的！那机炮，‘咚咚咚咚’——多过瘾！”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楚锋脸上了：“我不服！头儿！我，磐石，队里最硬的盾，最重的火力！我也要升级！我也要开高达！不不，开‘刑天’！比他那个还要大的！装两门机炮！不，四门！后面再背个火箭巢！”

“噗——”正在喝水的船长直接呛到了，咳嗽着笑了起来。警察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天使忍俊不禁，转过头去偷笑。连病床上的幽灵，都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嘴角。

角落里正在接受检修的雷克斯，毫不客气地发出一阵沙哑的狂笑：“哈哈哈！磐石你个憨货！眼红了？告诉你，这铁疙瘩可不是谁都能开的！得像我这样，脑子……嗯，得经过‘特别调理’才行！”他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笑容恣意。

“你才憨货！你躺了那么久，起来就捡个大便宜！”磐石不服气地顶回去，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楚锋，“头儿，你看我这次表现怎么样？我没掉链子吧？那购物车我都快拉散架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就跟上面说说，给我也整一个呗？实在不行……先把雷克斯这个借我开两天过过瘾？”

楚锋看着眼前这个如同讨要心爱玩具却体型超标的大孩子一般的得力部下，额角青筋微微跳动。他揉了揉眉心，耐着性子，用一贯沉稳的语气说道：“磐石，‘刑天’是最高机密原型机，驾驶员选拔和适配有极其严苛的标准，涉及生物神经技术、高风险。雷克斯的情况……特殊。你的价值和位置无人能替代，重型火力支援和阵地防御，需要的是稳定、可靠和持久的输出，而不是单兵突击的极致爆发。总部已经在根据我们反馈的需求，研发新一代的单兵重火力支援系统，或许会有适合你的‘大玩具’，但不会是‘刑天’。”

“啊……”磐石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满脸失望，小声嘀咕，“新一代……那得等到啥时候……说不定又是改良版购物车……”

他的样子实在太有喜感，病房里的笑声更大了。连陈博士都忍俊不禁，扶了扶眼镜道：“磐石同志，你的身体素质数据非常宝贵，对于设计新一代重型护甲和武器平台是重要参考。也许到时候，你可以参与测试，甚至提出你的想法。”

听到这话，磐石的眼睛又亮了起来：“真的？我能自己挑武器？我要能打穿盾甲蠊那种厚壳的炮！”

“这个……需要论证。”陈博士委婉地说。

这场小小的闹剧总算告一段落，病房里充满了久违的轻松气息。大家都在拿磐石的“机甲梦”打趣，连重伤员们的眉宇间都舒展了不少。

傍晚，林墨回到了自己的独立休息间。他打开个人终端，犹豫片刻，点开了一个特殊的加密通讯频道——这是官方“全球幸存者通讯与信息协调总署”（GScIc）为他和夏瑶开通的、有限权限的联络线路。线路背景有细微的、代表官方加密验证的杂音。

请求接通，屏幕上出现了夏瑶的容颜。她身处一间简洁明亮的办公室，背后是忙碌的影像墙和穿着统一制服、行色匆匆的工作人员。她的气色比之前好很多，眼神明亮锐利，穿着一身干练的制服，左胸上别着一枚小小的徽章——那是一支缠绕着橄榄枝与信号波纹的利剑。

“林墨！”看到他的脸，夏瑶立刻绽放出欣喜的笑容，但随即又露出担忧，“你没事了？GScIc内部简报只说你们执行了一次高难度联合任务，在雨林地区，详情保密……但我看你脸色还有些白。”

“嗯，都过去了。受了点伤，但恢复得很快。”林墨看着屏幕里气质焕然一新的夏瑶，有些恍惚。那个在废土中挣扎求生的女主播，如今似乎已成为体制内的一员，“你看上去……变化很大。制服很精神。”

夏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种沉稳和使命感：“是啊，变化是挺大的。迷雾岛的事情之后，我提交的材料和你提供的一些……特殊感知记录，引起了GScIc高层的高度重视。他们审查了我的背景和过往的报道，认为我对信息的敏感性、分析能力以及在民间的影响力，可以为新的信息战略服务。”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语气变得正式而清晰：“我现在是GScIc下设的‘真相与希望’媒体战略局的特别顾问，兼前线信息协调员。我们的任务是利用一切合法、安全的渠道，向全球幸存者传递经过核实的真相，揭露‘神殿会’及其爪牙的谎言和暴行，同时宣传人类在灾变中的互助、抗争与重建成果。简单说，就是打一场全球范围的‘认知战’和‘信心保卫战’。”

林墨恍然，难怪她能获得那些内部资料和权限。“这个工作很适合你。你一直擅长寻找真相，传递希望。”

“谢谢。”夏瑶的眼神坚定，“虽然不能像你们一样在前线直接战斗，但我觉得在这里，用我的方式和专业，同样是在为同一个目标努力。我们最近策划的几期专题报道，通过残存的广播网和地下信息节点传播，反响很好，很多原本被蒙蔽或绝望的社群重新燃起了希望。对了，我们还设法联络上了一些其他地区的独立抵抗组织和调查记者，正在构建一个更广泛的信息共享网络……”她谈起工作，眼中闪着光，但很快又回到关切，“不说我了，你的任务……很危险，对吗？我虽然不知道细节，但能猜到。”

林墨点点头，没有细说任务的惨烈，只是简单道：“很艰难，但完成了。我们……又遇到了一个‘老朋友’。”

夏瑶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异样：“老朋友？谁？”

林墨深吸一口气，决定告诉她部分真相，这或许对她的“信息战”也有帮助：“在任务中，我们遭遇了‘神殿会’的高级成员，负责一个……很危险的生物项目。那个人……我们认识。”

“我们认识？”夏瑶蹙眉，快速在脑海中过滤着可能的人选。

“是周海生。”林墨说出了那个名字，声音低沉。

“周叔？！”夏瑶惊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这不可能！他……他不是在迷雾岛……”

“他没死。”林墨打断她，语气冰冷，“迷雾岛的‘牺牲’，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他的真实身份，是‘神殿会’直属‘生命摇篮’项目的高级负责人，代号不明。我们在雨林的目标，那个恐怖的虫巢，很可能就是他的‘作品’之一。他亲自出现，催化了最终的怪物，然后……带着数据从容离开了。”

屏幕那端的夏瑶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那里，瞳孔放大，呼吸急促。那个舍身救下他们、被她视为长辈和恩人、曾让她愧疚难安的身影，与冷酷的“神殿会”项目负责人形象疯狂重叠，带来的是颠覆认知的剧痛和被彻底背叛的寒意。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夏瑶的声音带着哽咽和难以置信。

“为了取得信任，为了引导，为了……达成他们的目的。”林墨的声音带着苦涩，“我也是刚刚确认。夏瑶，这个人，和我们记忆中的‘老周’，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不，或许我们从未认识过真正的他。”

夏瑶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没有了泪光，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燃烧的锐利。她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指节发白。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因极力压抑情绪而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谢谢你告诉我真相，林墨。这件事……GScIc会知道，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周海生’……这个名字，和他所做的一切，会成为我们下一阶段信息战的重点靶标之一。我会动用我所有的权限和渠道，挖出他背后的一切，让他，让‘神殿会’，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

看着夏瑶从震惊、悲痛到愤怒，最终化为一种沉静而决绝的斗志，林墨心中既痛又慰。至少，他们不再是蒙在鼓里的受害者，而愤怒，有时是最强大的动力。

“你也要小心，夏瑶。‘神殿会’的触角很深，你的新身份未必安全。”

“我知道。GScIc提供了相应的保护，我也会注意。你更要注意安全，林墨。你们的战斗，比我们这里更直接、更残酷。”夏瑶郑重地叮嘱。

结束通话后，林墨靠在床头。病房外隐约还能传来磐石和其他队员关于“机甲”的嬉闹声，而他的内心却一片冰冷沉重。老周的真相如同揭开了一道最深的伤疤，提醒着他世界的诡谲与残酷。敌人不仅在正面战场上强大，更潜伏在信任与情感的暗处，甚至披着“自己人”的外衣。

休整即将结束。下一次任务简报或许很快就会到来。而他们需要带着痊愈的身体、升级的装备、未愈的伤痕、以及这次得知的惨痛教训，再次奔赴未知的战场。夏瑶有了新的战场和武器，而他，他的战场，依然在血与火的最前沿。

（第64章 修订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