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恭喜发财旅长沉默良久,才声音干涩地吐出这么一句。何雨柱的剖析太直白、太锋利,像一把手术刀,划开了某些看似合理、实则早已扭曲的现状,让他一时难以消化,甚至有些本能地想要回避。
“我可没有乱说。” 何雨柱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恭喜发财旅长,您还记得两天前,您第一次去四合院找我,我问您是不是刚从功德林回来吗?”
恭喜发财旅长点了点头,这事他印象很深:“对,我记得。我当时还很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刚从那里出来。”
何雨柱的目光在昏暗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深邃,他淡淡道:“那您当时在功德林,就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规则本身,对‘自己人’的背叛吗?”
“背叛?” 恭喜发财旅长眉头紧锁,仔细回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还真没发现哪里有规则背叛了‘老实人’、‘自己人’。”
“那是因为,你们身在其中,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将其视为理所当然的‘政治正确’和‘国际惯例’。” 何雨柱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讽刺。
“还请明说。” 恭喜发财旅长坐直了身体,他知道何雨柱不会无的放矢。
何雨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功德林里,那些被俘虏的将军、军官的日常待遇,是不是比看守他们的、我们自己的士兵的待遇要高?”
恭喜发财旅长眉头皱得更紧,但还是如实回答:“是。他们的饮食、住宿条件确实比普通守卫要好一些。毕竟他们中的很多人,在抗战时期也出过力,算是‘有功人员’。而且,我们一贯的政策就是优待俘虏,这有利于瓦解敌人的抵抗意志,体现我们的宽大和人道主义精神……”
“我知道!” 何雨柱打断了他的话,语气骤然转冷,带着压抑的怒气,“‘瓦解意志’、‘体现人道’、‘统战需要’……这些理由我都知道!但是,恭喜发财旅长,‘优待俘虏’的定义是什么?是保证他们的基本生存权、人格不受侮辱、不虐待!这叫优待!这本身就足以达到您说的那些目的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罕见的激动和质问:“凭什么要让他们的生活待遇,超过我们自己的士兵?!凭什么?!那些看守的士兵,难道就不是抗战的功臣?他们爬冰卧雪、流血牺牲的时候,那些后来被关进功德林的人,有多少在隔岸观火,甚至助纣为虐?!”
“我们是新时代了!讲的是人民史观!不是封建时代那套‘将领功劳大于天’的史观!一个普通士兵和一个将军,在保家卫国的贡献上,真的能用简单的军衔高低来衡量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只论‘俘虏’身份。我们胜利一方的士兵,他们用生命和鲜血换来了胜利,凭什么胜利后的待遇,还不如被他们亲手俘虏的敌人的待遇?!这公平吗?!这合理吗?!”
何雨柱的问题如同连珠炮,每一个都砸在恭喜发财旅长心头最本能的公平感上。
“这……这不是特权……” 恭喜发财旅长试图解释,声音却有些发虚,“这是基本的人道主义,是日外瓦公约的要求,是国际通行的……”
“日外瓦公约?!” 何雨柱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冷笑,“您看看那些西方列强,他们自己遵守得怎么样?!再说,就算他们遵守,您见过哪个西方国家,给敌方俘虏的待遇,超过甚至等于他们自己前线士兵的待遇的?!”
他的语气变得更加凌厉,仿佛在揭露一个血淋淋的、被华丽辞藻掩盖的疮疤:“您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内残外忍’!对自己人苛刻,对外人、哪怕是敌人,都异常‘宽容大度’!您知道怎么毁掉一个好政策吗?就是‘反对一个政策,就百分之三百地去执行它’,把它执行到扭曲、到荒谬的地步!‘优待俘虏’这个原本具有道义高度和策略意义的政策,就是这样被‘百分之三百’执行,执行成了给失败者特权、寒了自己人心肠的扭曲政策!”
何雨柱的话如同打开了泄洪的闸门,积压的情绪和来自未来的见闻倾泻而出:“这种特权思维,这种‘外来的和尚好念经’的潜意识,未来会像病毒一样蔓延到各个领域!”
“教育领域!因为西方国家搞了个什么‘国际大学排名’,我们的高校就争先恐后,花着国家巨额经费,去请那些连中国话都不会说、不会写的外国留学生来‘镀金’!给他们住最好的宿舍,发最高的奖学金,甚至……安排女学生‘陪读’!我们的学生挤在八人间,他们住单间公寓!我们的科研项目名额,要优先给他们!凭什么?!”
“司法领域!一句‘外交无小事’,就让一个在国外混不下去、素质低下的外国人,在我们这里获得‘超国民待遇’!丢了一辆破自行车,半个城市的警察为他忙活!丢了手机、钱包?立案侦查的速度快得惊人!而我们自己的老百姓呢?报案难、立案难、破案难!”
“就连去故宫参观!外国游客可以大摇大摆地从中间的正门进入,而我们自己的国民,却只能走旁边的侧门!哪怕未来我们的国力已经是世界第一了,可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我们自己的国民,在某些方面却依然像是‘二等公民’!”
何雨柱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每一个质问都像重锤,砸得恭喜发财旅长心神剧震,脸色发白,张大了嘴巴,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这些描述,有些是他隐约感受到却未深思的,有些是他闻所未闻、却听起来无比真实和刺痛的。
半晌,恭喜发财旅长才用干涩无比的声音,艰难地说道:“你……你说的这些……如果……如果真是这样……那……那确实不对。功德林的事……回头我……我会去军事部反映,把……把待遇标准纠正过来。至少,不能让我们的士兵寒心。”
何雨柱看着他深受冲击的样子,心中的激愤稍稍平复,缓缓点了点头:“嗯。”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比之前更加沉重。恭喜发财旅长默默开着车,眉头紧锁,显然还在消化何雨柱那番惊世骇俗却又振聋发聩的话。
吉普车穿行在夜色中的四九城街道上,直到驶近了南锣鼓巷的胡同口。
何雨柱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街角,突然,他眼神一凝,脱口而出:
“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