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影人间 第83章 信任的坟墓与往昔的回响

＞ **当守护者之中潜藏着背叛的阴影，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是毒药，每一次对视都可能暗藏杀机。最坚固的堡垒，往往从内部开始腐朽。**

＞ **—— 安全屋内部备忘录，绝密，阅后即焚**

陈默意识回归的瞬间，链接舱的舱盖尚未完全开启，他那嘶哑而充满震惊与怒火的声音，就如同冰锥般刺破了指挥中心内尚未平息的规则余波：“我们……都被骗了。‘编织者’……就在我们中间！”

这句话带来的死寂，比任何警报都更令人窒息。赵建国正要上前扶住虚脱的陈默，手僵在了半空。林婉搀扶的动作停滞，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就连苏芮那永远冷静的虚拟投影，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数据流紊乱。

“‘冥河’……是‘冥河’的规则签名！”陈默喘息着，抓住舱壁支撑身体，银色双瞳死死盯着苏芮，“那个在‘镜域’里，试图扫描我，被我反噬的‘编织者’投影……他的规则结构深处，有‘冥河’的认证残留！”

“冥河”。ANNc内部一个传奇般的代号，属于规则理论研究部前主任——**楚航**。官方记录显示，他在七年前一次探索高度危险规则裂隙的“深潜行动”中，与整个研究小组一同失联，被认定为“因公殉职”。楚航曾是苏芮的导师，是规则勘误理论的奠基人之一，也是……当年力主对陈默的“规则勘误”能力进行深度研究和管控的最强硬派！

如果楚航就是“编织者”的高层，甚至可能就是创始人之一，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何“编织者”对ANNc了如指掌，为何他们的攻击如此精准致命，为何他们掌握着如此深厚的规则知识！他们不是叛逃，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深埋于ANNc内部的“潜伏”！

“立刻封锁消息！最高机密等级！”苏芮的反应快得惊人，她的虚拟影像瞬间变得无比凝实，眼中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奔涌，“所有知晓‘镜域行动’细节的人员，包括我们在内，即刻起进入‘静默隔离’状态！未经我本人或‘长老’直接授权，不得与任何外部人员进行规则或信息交流！”

命令被迅速执行。指挥中心被彻底封闭，赵建国的小队接管了全部防务，所有通讯渠道被严格管制。安全屋，这个原本被视为最后堡垒的地方，此刻却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猜疑的囚笼。

“我们需要证据，陈默。”苏芮的目光转向他，前所未有的锐利，“仅凭一个规则签名的残留，无法取信最高议会，更无法在ANNc内部进行大规模清洗。楚航……‘冥河’的声望太高，影响太深。贸然指控，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引发内部崩溃。”

陈默靠在冰冷的舱壁上，感受着体内35.0%污染度带来的刺痛和空虚，以及那份因记忆缺失而无法完全理解、却本能感到刻骨铭心的背叛感。“他了解我……了解我的能力，我的弱点……他知道如何利用林晓……”他低声说着，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梳理自己混乱的思绪。

林婉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这一次，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她温暖的共鸣，无声地传递着支持。她能感觉到陈默规则场中那股因背叛而激起的、冰冷的暴风雪，也能感觉到那份因记忆缺失而无法精准定位愤怒目标的茫然与痛苦。

证据……去哪里寻找一个潜伏了至少七年、且身居高位、精通规则伪装的内鬼的证据？

苏芮开始了无声而高效的内部排查。她调取了楚航“殉职”前后所有相关的任务记录、能量签名记录、以及与其有过接触的人员档案。同时，她开始重新审视近年来ANNc内部所有重大的规则研究项目方向、资源倾斜、以及……那些被判定为“失败”或“意外”的收容行动和实验。尤其是，那些与“情感规则”、“集体意识”、“规则净化”等与“编织者”理念明显相关的领域。

排查的结果令人心惊肉跳。多条看似无关的线索，在“楚航是内鬼”这个前提下，被串联了起来：

——五年前，一个旨在研究“积极情感规则固化”的项目，因“意外”导致多名志愿者精神崩溃而被紧急叫停，项目负责人后来调离了核心岗位。而当初强力推动此项目的，正是楚航派系的人。

——三年前，一次针对某个能引发区域性“集体遗忘”的异常收容行动，因“信息泄露”而失败，导致该异常逃脱，至今未被重新收容。行动简报的最终审阅者之一，就有楚航当年的副手。

——近两年来，多个关于“低威胁异常关联性”的研究申请，包括陈默早期提出的“规则生态系统”猜想的初步报告，都在内部评审阶段被以“缺乏实际应用价值”或“研究方向偏离主流”为由驳回或搁置。评审委员会的常任委员中，不乏楚航的门生故旧！

“他们在有系统地压制ANNc内部对情感规则和规则关联性的研究！”苏芮得出结论，声音冰冷，“同时，他们在暗中引导资源流向那些更符合‘绝对秩序’理念，或者更容易被他们窃取成果的项目！他们在阉割ANNc的未来，为‘编织者’的崛起铺路！”

就在内部排查紧张进行时，外部的情势也在进一步恶化。

“虚无之喉”的扩张速度，在经历了短暂的减缓后，似乎适应了失去陈默这个“优质饵料”的状态，再次开始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推进。更令人不安的是，监测系统捕捉到，“虚无之喉”的边缘规则结构，开始出现一种新的变化——它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抹除，而是开始主动地“吸收”和“解析”那些被它吞噬区域的规则残骸，仿佛在……**学习**。

与此同时，城市内那些低威胁异常的规则共鸣网络，虽然因为之前中继节点被干扰而削弱，但并未完全消失。而且，其共鸣的频率和模式，似乎也在发生微妙的调整，变得更加隐蔽，更加……具有某种引导性。苏芮怀疑，这可能是“编织者”在“虚无之喉”的压力下，正在尝试新的控制或利用这些异常的方法。

内忧外患，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

一天后，苏芮收到了一个通过极其隐秘的、一次性的物理信使渠道传递来的信息。信息没有署名，只有一行经过复杂加密的规则坐标，以及一句简短的话：

**【“墓碑”之下，藏着你想要的答案。小心“守墓人”。】**

“墓碑”？苏芮立刻在ANNc的内部代号库中搜索。结果让她瞳孔微缩——“墓碑”，是楚航“殉职”的那次“深潜行动”的官方代号！那个规则裂隙的探索行动！

坐标指向城郊一片已被封锁的、规则结构极不稳定的废弃工业区，正是当年“墓碑行动”的事发地！

这是一个陷阱？还是某个知晓内情的、敢于冒险的内部人员提供的线索？无法判断。但这是目前唯一的、指向明确的突破口。

“我必须去。”苏芮的虚拟影像看向陈默和赵建国，“只有我能最快解析那里可能存在的规则残留和信息痕迹。但此行风险极高，‘守墓人’可能指代楚航留下的防御机制，也可能是‘编织者’的埋伏。”

“我带队护卫。”赵建国毫不犹豫。

“我的感知……或许能发现……你们看不到的‘误差’。”陈默挣扎着站直身体，尽管他的状态依旧糟糕。

“不，陈默，你留下。”苏芮否决了他的提议，“你的状态不稳定，而且是他们的主要目标。你出现在那里，等于告诉对方我们发现了线索。你和林婉留守安全屋，利用生态系统，远程为我们提供规则层面支援和预警。如果……如果我们回不来，你就是揭穿‘编织者’真相的最后希望。”

陈默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苏芮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林婉担忧的目光，他最终沉默地点了点头。记忆的缺失让他无法完全理解这份托付的全部重量，但逻辑告诉他，这是最优选择。

苏芮和赵建国带领一支最精干的小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安全屋，奔赴那个可能埋葬着真相与死亡的“墓碑”。

安全屋内，只剩下陈默、林婉，以及少数核心技术人员。气氛变得更加压抑。陈默坐在主控台前，银色双瞳紧盯着代表苏芮小队位置的光点，以及那片标记为“墓碑”的危险区域。他的规则感知被放大到极致，试图穿透遥远的距离，捕捉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波动。

林婉守在他身边，她能感觉到陈默规则场中那份冰冷的专注，以及其下隐藏的、因无力参与行动而产生的细微躁动。她轻轻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他们会没事的。”

陈默没有回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沉浸在那片遥远的、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规则乱流之中。

等待，成了最残酷的煎熬。而在安全屋之外，在ANNc总部的阴影之中，那双属于“冥河”——楚航的眼睛，是否也正注视着这一切？守墓人，究竟守护的是逝去的真相，还是……一个即将引爆的、足以埋葬整个ANNc的惊天秘密？